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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头冰”出冰

　　采冰的工具，是有讲究的。

　　百年前，采冰人用的是简陋的冰钏、大绳、家勾，再用麻绳将冰块拖拽出来，最后用马车运走。80年代的东北，采冰汉子们则是采用锯和冰镩。

　　“冰把头”先用锯在冰面上按照经纬线切割成标准尺寸，但不锯断，采冰汉子们排成一排，整齐划一地挥动冰镩破冰。

　　“采头冰喽！手里紧握冰镩子，使劲抡啊！一镩砸它个冰花飞呀！二镩砸它个龙出水呀！三镩砸它个风雨顺呀……”

　　采冰汉子们豪爽粗犷的嘹亮号子声在整个扎木河上回荡，有着最原始的古朴力量。

　　“头冰要出冰了！”

　　麦可和庄子强这两个小家伙也激动了起来。

　　在传统采冰活动中，采出的第一块冰称为“头冰”，有着十分重要的寓意，往往有“头冰出水好运成”的说法。按照扎木屯人的习俗，“头冰”出冰以后，要系上红绸子，全村的老少乡亲，全都要聚集过来摸“头冰”祈福。“头冰”，是扎木河赐给扎木屯人最为神圣的礼物，摸冰，不仅可以祛掉一年的霉运，更可以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吉祥如意。

　　“摸头冰喽！”麦可欢呼着，奔向了那块最为晶莹的冰块。乡亲们也欢呼着，聚集而来。

　　人越来越多，庄子强倚仗着体重可以勉强站得住脚，麦可可就没那么好站得住了，他索性攀住“头冰”上的大红绸，三下五除二地爬了上去。

　　“给我下来！”

　　还不待他占据最佳地势，就被一个人拎了下来。

　　“干什……爸？”刚想挣扎下来的麦可看到拎着自己的人时，立刻老实了。

　　“‘头冰’也是你能爬的？”麦成毅语气严厉，粗犷而坚毅脸上，带着严肃的神情。

　　“我爬跟摸有啥区别？”麦可笑嘻嘻地，“反正头冰也不会用来做冰灯，捂化了也没事儿。”

　　“谁告诉你的？”麦成毅把儿子放在了地上，“今年的头冰不一样，是要送去给冰灯节的冰雕大师雕金鼠的。”

　　地处松花江流域的扎木屯，自古便是“冰灯之乡”，不仅每年为市里提供最通透优质的冰，每年在镇上举办的冰灯展会，也颇受省市各地瞩目。今年，扎木屯请了国内知名的冰雕大师孟天华，来把今年第一块象征着一年吉祥与丰收的“头冰”雕刻成“金鼠闹春”，摆放在冰灯展会的入口。

　　仪式结束后，这块系着大红绸缎的“头冰”，将被送到冰灯节的活动地点，等待冰雕大师的雕刻。

　　“冰雕大师？！”麦可的眼睛亮了起来，“在哪儿呢？”

　　在扎木屯，可谓人人皆会做冰灯，但雕刻冰雕的大师，却难得一见。闻听冰雕大师来村，一直对冰雕有着深厚兴趣的麦可，自然雀跃不己。

　　“人还没到，”麦成毅说，“你玩儿去吧。”

　　说着，麦成毅把麦可放在了冰面上，然后喊来四个采冰汉子，要他们合力把头冰运到不远处的货车上去，便继续去主持采冰仪式了。

　　按照习俗，接下来要进行的，是“滚冰”。“滚冰”，顾名思义，是人们在冰冻的河面上躺下，自由滚动，以滚走一年的霉运，带来新一年的好运。“滚冰”是整个采冰仪式最热闹，也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一个环节。平时，只要一听说“滚冰”，麦可就乐得连蹦带跳。

　　但是今天，他全部心思都扑在了冰雕大师上。

　　“大栓叔，”麦可一把拉住其中一个采冰汉子，满眼热切地问，“头冰要送到哪儿啊？冰雕大师在哪儿啊？”

　　“头冰要送到镇上的冰心公园，冰雕大师就在那儿雕金鼠。”大栓说，“明天还有电视台来采访哩！”

　　“真的？！”麦可高兴极了，一个劲儿地问，“大栓叔，你带我去！我要看冰雕大师雕金鼠！”

　　“行了，你这毛头小子，老实在冰上打滚儿吧！别掺和大人的事儿。”大栓笑着说。

　　麦可不听，颠颠地跟在四个抬“头冰”的采冰汉子身后，人家腿长他腿短，人家迈一步，他跑十步。大家都是从小看麦可到大，知道他爱玩又爱皮，没人理会他，把“头冰”运到货车上。

　　货车上，已经放了十几块方才开采下来的冰块。“头冰”，就放在最上面。为了防止磕碰，众人用红色大布将“头冰”遮好了，便纷纷离开了。

　　麦可机灵一动，趁大人们不注意，悄悄地爬上了车。

　　这边，正跟其他小伙伴们嬉闹着在冰上打滚的庄子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铁哥们”不见了，急忙一骨碌爬起来，四处张望着寻找。

　　远远地，他瞧见麦可爬上了装着“头冰”的大货车，不禁吓了一跳，忙不迭跑了过去。

　　可惜，货车已经发动了。

　　麦可笑嘻嘻地坐在货车上，向庄子强挥手。

　　***

　　“哎呦！”

　　胡志把遮着“头冰”的大红布掀起来，瞧见的不仅是“头冰”，还有一个浓眉大眼的小小子。

　　“这石头里蹦出个孙悟空，‘头冰’里蹦出的是个小小子？”胡志新奇地咂嘴。

　　方才货车一路颠颠簸簸，风吹得又冷，麦可索性钻进了大红布里，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红布被掀起来的时候，麦可也醒了，看到眼前的这个十四、五岁的大哥哥，麦可先是怔了一下，紧接着爬起来，恭恭敬敬地给胡志鞠了个躬。

　　“冰雕大师好！”

　　“冰雕大师？”胡志怔了怔，继而“哈”地一声笑开了。

　　“你说的冰雕大师是我师父孟天华，他要半夜才到呢。我，是他的徒弟，胡志。”胡志得意洋洋地说。

　　“原来不是大师啊。”麦可一脸失望，“我说怎么这么年轻呢。”

　　“嘿，你这小孩儿！”胡志见麦可一副瞧不起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我可是我师父唯一的徒弟，‘亲传弟子’，懂不懂？”

　　“那你一定也会冰雕了！”麦可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那当然。”胡志得意地点头，又挥了挥手，“行了，小孩一边儿玩去吧，我们这还有正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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