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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希望背后的是失望

　　时光倒流，回到了呶呶六岁的那一年。

　　邻居家的苏苏姐姐开始舞蹈了。

　　院子里经常一起玩儿的桃桃妹妹也开始学习舞蹈了。

　　最要好的朋友美美，把学舞蹈的鞋子穿到了学前班，还在呶呶的面前做了一个非常漂亮的舞蹈动作。

　　呶呶满眼都是羡慕。

　　“呶呶，你怎么还不学舞蹈呀？”美美问呶呶，“咱们俩本来说好了一起学的，可我都开始学好几堂课了，你也不来。”

　　呶呶抿了抿小小的嘴巴：“快了，我妈把我学舞蹈的钱都攒好了，我今天就让她给我报名去！”

　　“太好了！”美美高兴地一把拉住了呶呶的手，“咱们俩可以一块儿上舞蹈班了！”

　　“嗯！”呶呶点头，心里充满了雀跃。

　　母亲李红早就告诉她，已经给她攒好了学习舞蹈的学费，因而盼着快点学习舞蹈，就是呶呶小小心灵里的小小夙愿。

　　她笃定，自己的这个小心愿，是肯定能够实现的。

　　只要她张口。

　　可当她兴冲冲地从幼儿园回到家里，扔掉书包，就向母亲要钱舞蹈的时候，母亲的表情却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充满喜悦。

　　“妈？”

　　李红充满了尴尬的脸色，让呶呶隐隐感觉到不安。

　　“呶呶啊……”

　　李红蹲下来，望着呶呶的眼睛，道：“咱们等两年再学舞蹈，好不好？”

　　呶呶立刻不高兴了：“为什么？！”

　　“因为……”李红欲言又止，旋即编了一个谎话，“人家都说，太小了学舞蹈伤筋骨，你再等等，等到八岁上了小学的，啊。”

　　呶呶立刻鼓起了腮帮：“可是美美都学了！”

　　“美美不懂，太小学舞蹈很伤筋骨，会一辈子都长不高！你相信妈妈，还是相信美美？”李红说得认真，呶呶半是惊恐，半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开始相信，一定是因为美美不懂才这么早学舞蹈的。

　　可是，如果她伤了筋骨，长不高，那可怎么办才好呀？！

　　呶呶天真而幼小的心灵里装满了对于小伙伴的担心，以至于完全没有看到母亲李红眼中的内疚与痛楚。

　　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呶呶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告诉美美不要学习舞蹈了，否则长不高。美美则吓得奔回家里就告诉父母不要学舞蹈了，还哇哇大哭闹了很久。

　　就在第三天，事情有了一个大爆发。

　　美美红肿着眼睛来到学前班，用恼火夹杂着愤怒的语气，大声地告诉呶呶，学习舞蹈不会长不高，反而越长越漂亮，而呶呶之所以不能学习舞蹈，是因为她们家穷，交不起学费。

　　友情的小船说翻就翻，两个最好的朋友，就这样又哭又闹吵成了一团，直到老师把家长们都请到学校来，才算让两个小朋友停止了哭闹。

　　“她说咱们家穷，学不起舞蹈！”呶呶看着急匆匆赶到学前班来的李红，委屈地抹着眼泪说。

　　看着女儿那已然因为擦拭得频繁而泛红的脸蛋，李红心如刀割。

　　谁都知道孟天华孟大师在冰雕行业里德高望重，德艺双馨；谁都知道孟天华心善，养活了两个徒弟，不仅供吃供喝教手艺，还免费负担他们的学费；谁都知道孟天华因为这个一穷二白，连女儿学舞蹈都没有钱。

　　在那个纯真的年月里，谁都能理解为人父母的艰难，谁都愿意成全德艺双馨的“孟大师”的体面。

　　美美的父母看着心碎的李红，尴尬地道歉，并且一边喝斥着美美胡说八道，一边把她拎回了家。

　　李红，则久久地抱着呶呶，努力克制着不要掉下来的眼泪。

　　美美被父母强行喝令不要再向呶呶提起舞蹈的事情，而作为道歉，美美送了呶呶一双新的舞蹈鞋。

　　呶呶高兴坏了，就把这双舞蹈鞋放在枕头底下，每天都许愿自己快点长大，长到八岁，就可以学习舞蹈了。

　　她等啊，等啊，等到自己八岁，等到上了小学，等到舞蹈鞋都变小了，也还是没有学上舞蹈。

　　然后有一天，她突然被父亲告之，她要和麦可哥哥一起学习英语。

　　呶呶很不高兴，她哭，她闹，她赌气，可是最终，仍然改变不了父母的决定。

　　舞蹈，成为了她心里永远的痛，和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后来，当她高考前夕，在父母的谈话里才得知，自己当年没能学舞蹈的原因，是因为家里把全部的钱，都用来给麦可交英语学费，那一直被她以乖巧和孝顺压在心底的委屈，瞬间成为了愤怒。

　　从那个时候起，呶呶就开始变得叛逆了。

　　她故意拗着孟天华的李红的意愿，报了一所离家很远的大学，和一个很冷门的专业。

　　为这，孟天华和呶呶这对父女俩，没少争吵，家里每天都可以用“鸡飞狗跳”四个字形容，李红更是每天以泪洗面。

　　呶呶一意孤行，终于如愿来到了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学。

　　在大学的社团里，她终于有机会学习了舞蹈。

　　已经失去了最佳学习舞蹈机会的呶呶，从并不需要太多舞蹈基础的爵士舞开始学起，以惊人的天赋引起了社长的注意，并将她推荐给自己的爵士舞老师。

　　为了给自己赚取学费，呶呶所有的假期都用来打工，她成了舞蹈学校最勤奋的学生，也是最快乐的学生。

　　整整四年的光阴，呶呶参加了几场舞蹈比赛，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可每一次她站在领奖台上，笑容都带着忧郁。

　　她没有可能将这份喜悦分享给任何人，尤其是自己的父母。

　　恨意与委屈转化为疏离，让她离父母已经太远。

　　直到，在呶呶大学四年级这一年，舞蹈老师为她争取到了一个前往美国舞蹈学院进修的名额。这是极为难得的荣誉，也是难为难得的机会。

　　可昂贵的学费，是呶呶无论用几个假期打工也赚不来的。

　　于是，她回到家里求助于父母，却遭到了孟天华的强烈反对。

　　那么多的委屈，那么多的愤怒，那么多积压在心头的痛苦，让呶呶不顾一切地向孟天华发起了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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