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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同样都是梦想啊！

　　这一场争吵，是孟家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最激烈的争吵。

　　它是呶呶用尽了生平所有力气去爆发的一次，也是她站在即将与梦想失之交臂最绝望最痛苦的边缘的呐喊。

　　却，依旧被忽视了。

　　像一枚落进大海里的石子，那么不起眼。

　　那么不起眼的，她的梦想。

　　她对别人来说很渺小，对自己来说却很重要的梦想……

　　从呶呶的房间传来的哭声，尽数钻进了麦可的耳朵。

　　他抬眼看了看孟天华。

　　孟天华此刻就坐在椅子上，刻满了岁月痕迹的面容，沧桑而疲惫。

　　在此之前，麦可还从来没有看到师父这个样子，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吸走，又好似所有的棱角都被磨平……

　　曾经那个永远把笑容挂在脸上，腰杆挺得直直的男人；曾经那个意气风发，专注于事业的冰雕大师，在生活面前，在女儿的人生面前，有着深深的无力。

　　少年时，他燃起一腔热血立志成为冰雕师；青年时，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冰雕事业中；中年时，他又用全部的心血来为中国的冰雕事业培养了一个可以开拓疆土的帅才，和一个可以兢兢业业的匠人。可年老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妻子和女儿心伤心碎，无能为力。

　　“师父……”麦可艰难地张口，发紧的声音里，尽是对于师父的心疼，和对呶呶的愧疚。

　　从小到大，师父在他身上投入的心血和财力太多，以至于他的学习生涯每一步都走得比别人*更高，提高的速度更快。而师父与师母又绝口不提他们对于他的付出，这让麦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占有的，竟是呶呶的教育资源。

　　在同样有限的资源和条件中，麦可占用了他能占用的大多数，或者说……是全部。

　　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这对于呶呶而言是多大的伤害！

　　“别乱想，这不是你的错。”孟天华的声音沙哑，但却依旧温和平静，“这孩子好好的专心不上，非要休学去什么国外进修舞蹈……纯粹是浪费时间！浪费钱！”

　　“师父……”麦可道，“记得当年，您遇到我的时候吗？那时候扎木屯人人都羡慕我有个当‘冰把头’的爸爸，每个人都觉得，我是‘冰把头’的接班人，但只有我自己想要成为一个冰雕师。”

　　孟天华没有说话，他默默地听着。

　　麦可继续道：“村里的人，包括我爸，都觉得我那是痴人说梦，我的小伙伴伴们，除了庄子强，其他人也都觉得我奇怪。可是我遇到了您，您帮助我实现了梦想，顶着层层的压力，甚至为了让我学习冰雕，向我爸保证让我受最好的教育。师父，您为了实现这个承诺，付出了太多，甚至没能让呶呶去学舞蹈……其实学舞蹈，不也是呶呶的梦想吗？它和学冰雕这样的梦想，又有什么区别呢？”

　　孟天华沉默了下去，许久，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同在一个屋檐下，呶呶的悲伤，却将两个房间，隔成了两个空间。

　　李红看着痛哭的女儿，颤抖地叹息：“你没错，孩子。都是妈不好，妈没有这个能力，让你去学舞蹈……”

　　呶呶用力地摇了摇头：“我真不明白，我爸为啥要那样，为啥非要用自己的钱卖命地培养不相干的人。我不是说麦可哥哥和胡志哥哥不好，我就是……”

　　“我懂，孩子，你想说的话，妈都懂。”李红抚摸着女儿柔顺的长发，目光充满了怜惜与心疼，“你爸，从小就喜欢冰雕，满脑子想的，都是想要成为一个冰雕师。他这辈子，为了梦想付出了太多，但……当年的那个年月，你知道的，他就算是再怎么努力，有限的条件和有限的资源，还有当时冰雕行业的现状，都不可能走得太远。所以你爸，一心想要让咱们国家的冰雕事业走上更大的台阶，有更广阔的前景……他培养胡志，培养麦可，也是为了想要用自己全部的心血去为冰雕这个事业做点什么，为了有人能去替他实现他实现不了的梦想……”

　　“他还有什么实现不了的梦想？！”呶呶不满地叫了起来，“他已经是冰雕大师了！国内还有几个能与他比肩的人？随便问一个业内人士就知道他是孟天华吧？！”

　　堂堂一个享誉全国的冰雕大师，为了实现自己梦想付出努力的冰雕大师，竟然连女儿的梦想都不理解。

　　实在是匪夷所思，可笑至极。

　　呶呶的心里，再一次被怨气填满。

　　“你爸的梦想，不是成为冰雕大师。”李红说。

　　呶呶怔住了：“不是冰雕大师？”

　　李红默默地点头：“不是冰雕大师，而是让中国的冰雕走上国际的舞台，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中国冰雕，知道在中国，有着这样的一群人，为了冰雕付出了所有的汗水、泪水，和一腔的热望。”

　　呶呶默默地看着母亲，母亲是那样的端庄、神圣，而又坚定。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在这一刻，有些不认识自己的母亲了。

　　“我和你爸认识的第一天，他就跟我说起了他的梦想。说实话，当年你爸，又瘦，又单薄，还戴着一副眼镜，弱不禁风的样子，实在没啥吸引人的地方。起初啊，我都没看上他。但是，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像火一样，全身都像太阳一样发着光。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那时候的他，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嫁给他。就算是你姥姥和姥爷再怎么反对，我也一意孤行。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了你，所以妈刚才也想明白了，你爸的梦想固然重要，你的梦想，也很重要。你想去学舞蹈就去学，妈砸锅卖铁也供你！”

　　“妈……那得十几万呢……”呶呶的声音，再一次哽咽了。

　　“妈手里给你攒了八万，剩下的，妈再想办法。”李红的态度斩钉截铁，呶呶的眼睛，湿润了。

　　她紧紧地抱住了李红。

　　门，被轻轻地敲响，麦可走了进来。

　　“麦可哥哥……”想起自己刚才自己气极说出的伤人之语，呶呶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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