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十一章 将登太行雪满山（4）（5）

　　4

　　本来说，折算官机入股这个权宜之计，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张謇也很快征得了几位董事和张之洞的同意，并在光绪二十一年冬月，与桂嵩庆签订了《官商合同》，可没成想，织机还没拿到手，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

　　到了光绪二十三年（1897）春，张謇便开始着手接管织机之事。岂知，那批织机被闲置在黄浦江边数载，雨淋日晒之下，已然朽坏许多。张謇对此不免有些踌躇，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在集股一事上多下功夫。桂嵩庆经不住张謇劝说，答应募集十万两股银，六月便能汇账。

　　孰料，及至六月，桂嵩庆沉默不言，李鸿章的得力助手盛宣怀却发了话，想开设纱厂，拿走织机。于朝廷而言，盛宣怀、张謇可算是手心手背，哪头都是肉。况说，盛宣怀作为实业大家、商界巨贾，多年来也颇有建树，无论是张之洞还是刘坤一都不好不卖他的面子。

　　张、刘商量一番，试着为他二人调和，最后定下方案，每人各领一半织机，至于之前所说的官机入股五十万两之事，只能再折一半，缩减为二十五万两。至于之前所拟的《官商合同》，须得做一些修改。

　　这对于张謇来说，自然不是什么绝佳的方案，此时他所缺的不只是机器，更是股金。

　　收到张之洞的电报后，张謇便对徐端说，为他收拾行李，他要连夜去一趟上海。

　　“上海？因为那批织机在上海么？”

　　“对，盛宣怀本人就在上海，我此时去，说不定还有些晚了。”

　　“妾不明白。”

　　“之前，我已经让吴体臣、杨孝威，带着王杰他们去黄浦江的仓库，守着织机了。现在，一半织机已经被划入我们的纱厂，我得快些去领回来。”

　　徐端顿时明白过来，道：“我懂了，老爷是怕那边把能用的织机都挑走了，才让他们在那儿守着。”

　　“正是如此。”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盛宣怀，说来也奇怪，一早不吭声，等到老爷需要织机的时候，便来插上一脚，恐怕没安什么好心。”

　　张謇干笑了一声，道：“说不清。”

　　“老爷且放心，吴兄弟且不用说，就算只有杨兄在场，那边的人也不敢贸然动手。”

　　说至此，张謇不禁笑逐颜开，道：“他办事，我放心。”

　　杨孝威，名梅汀，年长张謇十四岁，亦是海门人。在张謇眼中，杨梅汀是一位智勇俱济的义士，身体既壮，人品又正。二十年前便因支持百姓向厅署抗捐一事，得到交口称誉。人送匾额“义勇兼优”，对其信服不已。

　　张謇对他知根知底，倾心托付，早先便推荐他担任常乐镇的巡警分局长。杨梅汀办事极认真，惩奸除恶不在话下，有一次，逮着自己的儿子、张謇的侄子在抽大烟，寒着一张脸便把他俩抓了起来。

　　“杨兄当了这么久的巡警分局长，有的是办法与人周旋。”徐端笑道。

　　“好，夫人去帮我收拾行李吧。”

　　“哎，”徐端突然拍拍脑门，自责道，“叙了半日，我竟忘了最紧要的事。”

　　“什么？”

　　“老爷出门前，去看看吴妹妹吧。”

　　“道愔身子不爽利？”

　　吴妹妹，说的便是先前徐端徐端为张謇纳的妾。张謇已过不惑之年，膝下竟然如此荒凉，徐端无论如何也要为此想想法子。可巧，张仁准前些年结识了吴道愔，结为金兰姐妹，后来又为她相中了张謇，只等丁忧之期一过，便把吴道愔介绍过来。

　　徐端见吴道愔生得端庄，又擅长女红，心里也很喜欢，自己便拿了主意，替张謇收下了这房妾侍，没有先与他知会。

　　“不是不爽利，而是……”徐端笑得合不拢嘴，“恭喜老爷！”

　　张謇近来忙得焦头烂额，脑子也有些混沌，骤然听了这话，一时回不过味来，反问一句：“恭喜什么？”

　　徐端不答，只是眯着眼笑。张謇这才品出意思来，试探着问：“有喜了？”

　　见徐端点头，又问：“几个月了？”

　　“三个月了，胎像不稳，便没声张。这不，现下已经安好了胎，我才好跟老爷您说。这阵子，妹妹老爱吃酸，敢情怀的是个男娃娃。”

　　“那我先看看她，再出门。”张謇心里狂喜不已，但却提醒自己遇事不可大悲大喜，遂按捺住心绪，缓步朝吴道愔房间走去。

　　没走两步，翁师当年说的那句话，却毫无预兆地浮上心头：“这不行，可别像我，一把年纪了还膝下荒凉。”

　　张謇不禁叹了口气，这月还没跟翁师联系，也不知他状况如何。

　　5

　　就在张謇为办纱厂一事奔走之时，翁同龢刚兼了任户部尚书之职。

　　且说，先前翁同龢支持康有为成立强学会，其后康有为又在起上海成立强学会。本以为清流党与改良派合作无间，能对王朝政治有所革新，孰料还未成气候，后党御史杨崇伊便上疏弹劾，要求禁开强学会。最终，在慈禧的干预下，强学会被迫改为官书局，不可论议政事、臧否人物。

　　翁同龢对康有为多加勉励，康有为拿着他所撰的《日本书目志》《日本变政考》，赠送给翁同龢，私下里对他说:“中国若再不进行变法，恐为时晚矣！”

　　翁同龢毕竟老成持重，不敢轻易应下，只说眼下时机未到，只让康有为做足准备，不可轻举妄动。

　　康有为思忖再三，也说:“翁尚书言之有理，待我仔细拟来，一一条陈。”

　　翁同龢问:“老夫倒想听听，你有什么主意？”

　　酝酿多年，康有为早有一副理论。说起新政来，言辞间颇为期待，满目的灼灼之光。

　　“首先，要立宪。有了这个保障，才能论其他。”

　　“立宪，是掺入一些资本主义？”

　　“也不全是，是进行政治改良。譬如说，没有进行资本主义改良，我国的工商业就难以得到保护。”

　　“唔，你说。”想起张謇选择的道路，翁同龢虽不完全赞成，但也希望对他多予以支持。

　　“朝廷法度淆乱，必须开制度局。冗官非除不可，绿营非裁不可，科举非废不可，漕运非罢不可……”

　　“漕运？”翁同龢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对。完全是劳民伤财之举。”

　　“这个嘛……老夫以为，这条还值得商榷。”

　　“再者，妇女缠足，分明是封建糟粕，不可不废除……”

　　几番讨论下来，翁同龢与康有为、渐渐达成共识，只等待一个绝佳的机会，力除今日之时弊。

打击盗版，支持正版，请到逐浪网 www.zhulang.com 阅读最新内容。打击盗版，支持正版，请到逐浪网 www.zhulang.com 阅读最新内容。 当前用户ID : , 当前用户名 : 微信关注：zhulang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