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6章

　　最终人选要在她和另外一个人之间产生，所以她还得再去一趟。

　　电视上选秀节目她看过，这就叫PK，光是想想就觉得残酷。她心里犯悚，怎么也提不起信心来，就这样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直接顶着大黑眼圈去的。

　　还是那个面试的小房间，她坐立不安了一小会儿，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确切地说也不算太熟，就是面试那天排在她前面的那个女人。

　　“是你！”

　　那个女人化了淡妆，穿了一件大红色连衣裙，看上去光彩照人，只是在和叶知秋对视时，眼角眉梢挂着的讥诮之意有点儿明显。

　　叶知秋本来打算笑着打个招呼，可看她扬起下巴看不起人的样子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僵着一张小脸对她点了点头。

　　她抱着双臂，上下打量了叶知秋一遍，冷冷地说：“你年龄这么小，根本不符合角色的气质，怎么被选上的？走了后门？”

　　叶知秋咬了下嘴唇，小声说：“没有！”

　　那个女人冷笑一声说：“呵，谁信啊！看你这从头到脚的地摊货，也不像有钱的。怎么着，剧团里有亲戚？”

　　没等叶知秋回应，她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有亲戚的话就让他们把你弄进省剧团啊，跑这儿来跟我们抢戏干什么？唉，现在这世道，真是不给人活路啊，想上舞台唱一场戏都被人拦着路……”

　　她絮絮地说着，叶知秋只觉得胸口发闷，双手也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她在戏校的七年学会了很多东西，唯独没有学会怎么和人吵架。

　　看着叶知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那个女人颇为得意，上前一步直接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如果我是你，哪还有脸赖在这儿，早跑了！”

　　叶知秋瞪着那个女人，终是忍无可忍，倔强地扬起小脸和她对视：“大家来参加面试，是公平竞争，我没有托关系，我靠的是我自己！我和你一样珍惜这次机会，还没比就想把我挤走，你休想！”

　　女人以为叶知秋真是软柿子，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之间错愕：“呵，你这死丫头，脾气还挺硬！”

　　四目相对，叶知秋丝毫不示弱，两人之间的空间都像凝固了一般。

　　这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周团长，第二轮PK取消！留下叶知秋！”

　　两人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望过去，洛会芳和省剧团的周团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两人吵架的内容他们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那个女人听到洛会芳这么说，脸“刷”的一下白了，立刻跑过来扯住她的袖子，苦苦哀求：“洛老师，为什么呀？我们都还没有比试，您不能这么对我啊！我就是想上台唱戏而已，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

　　洛会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直接冷着脸甩开她的手：“不管做哪一行，都得先做人，你做人不行，戏唱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刚才她咄咄逼人的样子着实让人生气，想用逼走竞争对手的方式得到这次上戏的机会，这手段实在上不了台面。就算洛会芳没说留下叶知秋，周团长也会开口说。

　　对叶知秋来说，这就是不战而胜，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总觉得有点儿胜之不武，可仔细想想洛会芳老师刚刚的话，心里总算是慢慢踏实下来。

　　洛会芳亲自带着叶知秋去了排练厅，她在那里看到更多电视上才能见到的知名前辈，虽然表面上还算镇定，可心里早已澎湃激荡。洛会芳把她介绍给演员们，还特意嘱咐A角萧若兰多指导叶知秋。

　　萧若兰是知名青衣，虽然快五十岁了，可是保养得宜，身材和气质丝毫不输年轻女孩，尤其是上了妆，更是光芒万丈，叶知秋看得呆了，眼睛半天都没有眨一下。

　　“小秋，来，你这个动作要调整一下，这样，跟着我做……”

　　“小秋，这样不行，你这个字不能这么咬，你得忘掉自己以前的习惯动作，不能和角色年龄有太大的差别，不然观众会出戏的。”

　　“小秋，很好了，很好了，不过我还是希望再来一遍，说不定有惊喜！”

　　萧若兰手把手地教叶知秋，比戏校的老师还耐心。叶知秋起初有点儿放不开，不过很快就和和蔼可亲的萧若兰熟络起来，不懂就问，迅速调整。整场戏下来，几乎所有在场的演职人员都对她竖起大拇指。

　　晚上，叶知秋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时不时地傻笑。

　　她深深地感觉到，萧若兰为她打开了一扇窗，理论和实战到底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她之前只是知道个大概，是无形的，现在，通过一场戏的排练，更加具体，触手可及。

　　从洛会芳和萧若兰的身上，她看到了一种几乎忘我的热爱。她们热爱戏曲，热爱青衣这个行当，这种热爱是渗入骨血之中的热爱，和她们相比，她自惭形秽。虽然她从没对任何人表达过，可学了这么多年戏，最终还是想出人头地，成为舞台上耀眼的明星。可是接触了两位老师之后，她不想做明星了，她只想做一个优秀的戏曲演员。

　　这次是向国庆献礼的大型演出，对每个参与其中的人都意义非凡。听程旭说省里的领导也会坐在台下看演出，叶知秋更加紧张，生怕自己哪里出差错。她自己不觉得，可萧若兰还是很快就发现她太绷着了，用力过猛。她提醒叶知秋，外紧内松才是最好的状态，还教了她很多调整情绪的方法。

　　演出的前几天，叶知秋才突然想到问萧若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萧老师，B角是谁啊？我是不是要和她见一面？”

　　虽然只是替那么一场戏，可对叶知秋来说毕竟是人生中第一场正式的舞台演出，也是难能可贵的向前辈取经的机会，她不想放过。

　　“没人告诉过你吗？她叫于玲玲，是咱们剧团青年演员里业务最好的！你想见她，随时都可以，她就在楼上的排练厅！”

　　“正好现在休息，我上去一趟，和她认识一下！”

　　叶知秋笑得灿烂，转身就走，却没注意到萧若兰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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