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11章

　　“我觉得戏比天大，我得尊重您给我的角色，得尊重舞台！”

　　对于自己从事的这个行业，叶知秋的认识是朴素的，也是真实的。在戏校的时候，老师们对她很严格，每天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几乎已经刻进她的骨血中，坚持，几乎是本能。

　　赵文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微笑着抚摸她的额头，眼里尽是疼惜。

　　动手术的事，叶知秋没有告诉二哥，怕他担心。赵老师有空的时候就会过来看她，有时候教她几句唱腔，有时候讲点儿理论。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赵文云每次都舍不得走，直到电话一个接一个的反复催才肯离开。和这个小徒弟在一起，总也待不够。

　　出院之前，剧团的阿姨们自发地排好班轮流过来照顾她，跟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给她带可口的饭菜，陪着她聊天解闷，把她扶到轮椅上到院子里溜达，叶知秋把感激都放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报答他们。

　　叶知秋年轻，身体底子好，再加上她不想老是麻烦剧团的同事们照顾，十天之后就出院回了剧团。赵文云什么都不肯让她干，只让她坐在排练厅里看大家排练，偶尔她想帮着干点儿什么活儿，立刻就有人上前把她按到椅子上，不准她动。

　　他们是为她好，可她还是忍不住去找赵文云抱怨：“师父，我都已经好了，大家还总是把我当成七老八十的老奶奶来照顾，我难受。住院的时候，我偷偷练过功都没事，怎么干点儿力所能及的事就不行呢？您得跟大伙说说，不要这么对我了！”

　　看她撅着小嘴，一脸委屈的样子，赵文云心软了，可面上却很严肃：“住院的时候你练功了？不要命了你？医生说过不能剧烈运动，你都当耳旁风是不是？我告诉你，那时候没事不代表现在就没事，你给我老实点儿，让你别干就别干，不然卷铺盖走人！”

　　前面的话叶知秋倒不在意，可听到最后一句，她几乎立刻就收起所有的不满，乖乖地闭了嘴。

　　剧团这么好，她才不要走呢！

　　她悄悄瞥了赵文云一眼，正要转身离开办公室，赵文云的手机响了。

　　“喂，会芳姐，好久没联系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听到这个名字，叶知秋立刻顿住脚步，师父口中的会芳，难道是洛会芳老师？

　　不知道对方说了一句什么，赵文云标志性的爽朗笑声响起，对上叶知秋疑惑的视线之后，立刻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把手机按了免提。

　　“我刚进京参加了一个座谈会回来，这刚落地，怕一忙起来就忘了这事，就抓紧跟你说一下。这小丫头唱得是真不错，对细节那叫一个较真儿，我是蛮喜欢的，想让她留在省剧团，可你也知道，目前来说不太可能。你帮我把她安置在你那里吧，至于工资，你看开多少合适，我个人出，不过有一点，别让她知道！”

　　赵文云转头看着叶知秋，挑了下眉，叶知秋听出来了，洛会芳说的小丫头就是她。

　　“会芳，你说巧不巧？我前阵子刚刚把知秋招到我的剧团来，现在就站在我身边呢！”

　　“真的？”

　　赵文云坐到一边，示意叶知秋说话。

　　“洛会芳老师，您好，谢谢您，一直惦记着我！我在我师父这边挺好的，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之后，洛会芳才再次开口：“你什么时候拜的师？我怎么不知道？”

　　是生气了吗？听着口气有点儿严肃。叶知秋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心慌得很，求助的目光立刻转向赵文云。

　　赵文云重新凑过来，拔高了语调反问：“怎么？不行？”

　　洛会芳的声音染了笑意：“当然行了，有什么不行？你还是和当年一样雷厉风行，我真是佩服！”

　　叶知秋走出办公室好久才想通，洛会芳老师的意思是，她原本要收自己为徒？真的假的？反反复复回想了好几遍，她终于确定了，唇角的笑意一直蔓延到耳朵根，恨不得找个空旷的地方好好的吼几嗓子来宣泄自己此时的惊喜和激动。

　　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排练厅，被窗框切割成整齐的方块，她时不时地就会忍不住“噗嗤”笑一下，然后慌张地四下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心里美”吧，一想到洛会芳老师也有收她为徒的想法，她就开心得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仿佛随时会跳起舞来。

　　洛会芳提到给叶知秋开工资之后，赵文云才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他们剧团的演员都有退休工资，都是抱着发挥余热的心情来的。可叶知秋不一样，她才二十一岁，虽说没有养家糊口的压力，可也不可能心安理得地让她在这儿一直白干下去。

　　当然不能让洛会芳出钱，就是出也该是她这个*出。只是和洛会芳通话的时候，叶知秋也在场，突然要给她开工资，她一定不接受。想来想去还是另找了一个机会。

　　剧团有政府支持，可以维持运转，可是想要长远发展还是需要资金注入。赵文云在每周一次的例会上提出适当接商演的倡议，刚开始大家并不是很赞成，原本一直觉得他们的剧团和那些私人剧团不同，现在怎么也开始拿钱说事了。可赵文云一说只去茶馆艺术馆之类的场所唱戏，观众都是因为喜欢才去便没有再反对了。弘扬戏曲文化是每个戏曲人的责任，他们责无旁贷。

　　作好了铺垫，赵文云拿劳动合同让叶知秋签的时候就容易多了。每个月两千底薪加提成，如果她帮忙做点儿别的杂务，另外再适当加辛苦费。能有工资拿是好事，叶知秋终于不用再让二哥接济了，高兴地签了字。

　　叶知秋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二哥，二哥替她高兴，立刻就打电话给母亲王桂芝。他当时喝了点儿酒，母亲问起妹妹的近况，他不负责任地吹了牛。结果，没过几天全家人一起搭车来了省城。

　　二儿子言之凿凿说女儿找到好工作了，王桂芝不信，想着得亲自过来看看。如果是真的，那她就是功劳最大的那个，她给了女儿很大的压力，瞧吧，有了压力就有了动力，女儿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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