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打招呼,叶知秋接到大哥叶知文的电话时,他们刚刚走出车站。过几天剧团有演出,叶知秋正跟着大家一起排练。马上后面就该她唱了,赵文云难得有空,正要帮她把把关。偏偏是这个时候,叶知秋有点儿犹豫要不要请假过去接一下。
赵文云看她小眉头皱得紧紧的,赶紧问怎么回事,听叶知秋说是她父母来了,立刻吩咐司机载着叶知秋一起去车站接。盛情难却,叶知秋只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了谢谢。
看到她从车上下来,王桂芝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快走几步迎过去。
女儿都有专车了,这待遇是真不错啊!
“妞妞啊,你可想死我了!”
她把女儿抱起来,恨不得狠狠转上几圈。
叶国富背着一袋子土特产,对着女儿只是傻笑,不知道说什么。大哥大嫂站在父母身后,四下张望着,不时低头耳语几句,掩饰不住的兴奋。叶知秋抱了一下父亲,又和哥嫂打了招呼,这才招呼他们上车。
车上坐不下那么多人,叶知秋便让父母哥嫂上车,她坐公交车回剧团。
回去的路上,她给二哥打了电话才知道,父母哥嫂是打算住两天再走的。叶知秋立刻猜到是二哥在父母那里吹牛来着,不然,她上戏校七年,父母都没舍得花钱坐车过来看看,又又怎么可能拖上哥嫂一起来呢?可来都来了,她想着实在不行找一间旅馆让家里人住几晚。
车子驶出市区,外面的景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荒凉起来,王桂芝的脸上渐渐不好看。
“司机师傅,我家妞妞工作的地方还没到?”
司机说快了快了,王桂芝没什么概念,转头看了老头子一眼:“怎么回事?”
不是说妞妞找的工作单位这好那好,她一进去就演主角,很受领导器重,还分了房子吗?好单位会离市区这么远?再往前开,连城乡结合部都算不上了,她的心情能好到哪去?还以为省城处处繁华,没想到出了市区跟村里没两样。
叶国富哪里知道怎么回事,又转过头看大儿子叶知文。
“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会儿问妞妞吧!”
叶知秋晚一步到,赵文云早已经把她的家人迎进了院子里,热情地和叶家父母说着话,带他们进了叶知秋的宿舍。
叶家父母没见过什么世面,可却是在电视上见过赵文云的,看人家没有架子,对他们客客气气的,便硬塞给人家一些土地特产,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起来。一聊下来才知道,这家剧团是私人的,还是老年剧团,女儿虽说是这里的员工,但并不算正式的,也不是什么铁饭碗的。叶家二老难免有些失望,话也渐渐少了。
叶知秋进门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冷场多次,赵文云正好有别的事情要去忙,便交待叶知秋好好招呼家里人,匆忙离开了。
没了外人,王桂芝懒得再掩饰情绪,声音发沉:“妞妞,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单位很好,还捧你做什么首席吗?结果就是个这?”
叶知秋茫然,认真道:“我没说自己是什么首席啊,谁跟你说的?”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叶知武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急声解释:“娘,是我说的。我喝醉了,随便胡诌的,您也信啊?”
一句话,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王桂芝的身上。
叶知秋的大嫂似是不经意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个电话,婆婆立刻招呼公公和他们两口子来省城看小姑子。虽说这次没有在乡亲们面前炫耀什么,可也实在谈不上低调,街上有人问起,她字里行间都是骄傲,说女儿邀请他们全家去省城小住。
省城是随便能去的吗?女儿要是没站稳脚跟,能招呼一大家子人去?羡慕嫉妒恨的,什么人都有,王桂芝却是满脸得意,走路都是扬着下巴,脚下生风。大儿媳顶看不上她这样,可到底看在老大的面子上没有说什么。
王桂芝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到二儿子这么一说,还是忍不住怒火中烧。
“你是我儿子,我不信你的话信谁的?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等你妹妹有出息了再告诉我,你是怎么做的?这么个破剧团,就算是唱主角,混在一帮老头老太太中间能有什么出息?你是不是嫌我活得太久,盼着早点儿把我气死?”
“娘,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你是我的亲娘,我怎么可能想气死你呢?我觉得这剧团不错啊,妞妞可以继续唱戏,还有工资拿,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叶知武是请了假跑过来的,一见面就被老娘一顿骂心里很憋屈,大哥一直给他递眼角,他偏就假装看不见。他觉得母亲现在像泼妇又像疯狗,说话这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妹妹以后还要在这里工作,这么做太不应该了。
王桂芝一肚子火,二儿子还顶撞她,她气得浑身发抖,目光转来转去,最终落到站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女儿身上。
“妞妞,这地方娘看不上,你赶紧去辞职,找个更好的地方。想成角儿,在这里不行,混不出来。听娘的话……”
叶知秋沉着脸,冷冷地问:“什么叫更好的地方?你倒是说说!”
“我们花那么多钱供你学了七年戏,不是为了让你来这种剧团唱小角色的。我们指着你为我们叶家光宗耀祖,不是让你给我们丢人的!”
门没有关严,外面不时有人经过,王桂芝毫不在意,只顾着自己嘴上痛快。女儿唱得那么好,赵*居然说她还需要再历练,不能直接唱主角。省剧团进不了,她认了,这种地方,女儿连个主角都没机会演还熬个什么劲儿,她想不通。
“我说不好,总之,我不想让你在这里待下去!”
“娘……”
叶知秋不想和母亲吵架,可她实在是太过分了。正想着好好给她摆事实讲讲理,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请问,这里是叶知秋的宿舍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叶知秋愣了一下,转身拉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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