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13章

　　叶知秋没想到程旭没提前打电话就过来找她了，上次参加完演出都没顾上和他道别，后来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他也没回。两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不过再见到，也并没有觉得生分。到底是一起走过学生时代的，即使不熟心里上也觉得亲近。

　　“程旭，真没想到你会来，进来吧！”

　　程旭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忙让叶知秋给做介绍。叶知秋刚刚还在和母亲怄气，没办法立刻欢快起来，说话的口气就很淡。王桂芝倒不在意，眼睛一直盯着程旭在看，笑意满满。

　　她才开口说了几句话，叶知秋就知道她是误会了，以为程旭和她正谈对象。不只她在盘问，大嫂和二哥很快也加入进来，叶知秋好几次想岔开话题都没岔开。程旭笑得尴尬，不过还是耐心回答了他们每个问题。

　　好不容易瞅了个空当，叶知秋借口说和程旭有重要的事情要单独谈，拉着他离开了房间。

　　“程旭，你别介意，我们家的人就那样！”

　　“没事，我觉得他们人很好，挺纯朴的！”

　　叶知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沉默了。

　　程旭是从洛会芳那里听说叶知秋来这儿上班的，正好赵文云有事要他帮忙，他就顺便来看看叶知秋，没想到碰上她的家人都在。他们误会了，他知道，可他不但没有点破，反倒觉得心里乐滋滋的。

　　两人在楼下说了几句话，程旭接了个电话说剧团那边有事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等到叶知秋回到宿舍，发现一个人影都没了，拨了二哥的电话才知道，母亲王桂芝居然直接跑去找赵文云了。

　　叶知秋心说不好，赶紧跑去师父的办公室。王桂芝求赵文云帮女儿找一份更好的工作，看到赵文云一直不表态，口气便有点儿强硬，还扯上了师徒之情，意思是赵文云不给找就不配当师父。叶知秋冲进去的时候，赵文云正在慢慢给王桂芝解释，大到戏曲界的大环境小到应届毕业生就业的严峻形式。她很耐心，说的话也中肯，其实就是希望王桂芝不要着急，叶知秋还小，只要坚持一定会有出头之日。

　　王桂芝越听越绝望，日日盼夜夜盼，盼着女儿能有出息，听赵团长这意思，有生之年怕是盼不到了。

　　“妞妞，你还是不要唱戏了！受了七年的苦，够了。依我看，还不如在省城找个好人家嫁了。我觉得程旭那小伙子就不错……”

　　“娘……”

　　叶知秋气得头顶都要冒火了，她上前就去扯王桂芝的胳膊，想把她拉走。可王桂芝就像长在椅子上一样，一动都不肯动。

　　叶国富和两个儿子好说歹说算是把她劝走了，叶知秋给师父道了歉，随后跟了出来。

　　回到叶知秋的宿舍，王桂芝还是絮絮地说个没完，说来说去都是她有理。叶国富一向没什么主见，一直低着头不吭声。二儿子叶知武自然是站在妹妹这边的，母亲说一句，他就顶一句。

　　从小到大，作为哥哥，他没为妹妹做过什么，现在只想让她踏实唱戏，任何人反对都不行，他都要把妹妹护在身后。

　　大哥大嫂其实也是偏向叶知秋的，只是大哥不希望母亲难过，没敢正面发表自己的观点，大嫂看自己男人都不说更不敢说，生怕婆婆记了她的仇回去以后又秋后算帐唠叨个没完。

　　“娘，我已经二十一岁了，我的事以后您不要操心了！”

　　叶知秋本不想说这样的话，可母亲逼着她放弃唱戏，她只能这么说。

　　空气凝固，王桂芝愣了好一会儿，脸色慢慢变白。

　　“你这丫头片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为了唱戏，连你亲娘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怎么着？我硬要管，你还要和我断绝关系不成？”

　　王桂芝强势惯了，女儿这么说，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我有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你做主？你怎么做主？人家程旭来看你，你看你冷冷淡淡摆出一副死鱼脸。他家是京剧世家，他又在省剧团工作，有车有房，嫁到他家，我们一样脸上有光。你这么苦巴巴地唱戏，万一一辈子都出不了头呢？熬成老闺女，想回老家嫁人都没人要你！”

　　自从上次女儿回老家，她算是被村里人笑话了个够，她现在都很少出门了，怕被别人指指点点。她迫切地希望女儿能出人头地好给她挣回面子，要是女儿真要熬到赵团长那个岁数才能功成名就，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叶家穷，她嫁给叶国富之后，村里好多人看不起他们叶家。老大老二不成才，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没想到女儿在学校里那么拔尖结果现在混成这个样子，她心里实在堵得慌。

　　母女两人大吵一架之后，王桂芝坚持立刻回老家，叶知武只好送一大家子人去火车站。叶知秋没去，一个人在宿舍里哭了好久，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赵文云见到都心疼得湿了眼眶。

　　赵文云心里明镜似的，叶知秋是个好苗子，可凡事得有个过程，都说百炼成钢，她的艺术人生才刚刚开始而已。来自家庭的阻力这么大，她还真担心叶知秋有一天会坚持不下去。可有些话她又不好说得太白，只能尽力地劝解她凡事放宽心，坚持自己就好。

　　王桂芝在老年剧团一闹成名，所有人都知道叶知秋有一个见识短浅、强硬不讲理的母老虎妈妈。叶知秋偶尔不小心听到大家议论，难免心情会受影响，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少了，经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发呆。赵文云看在眼里，便尽可能地多给她加一些工作量，希望她忙碌起来之后能慢慢调整好自己。

　　叶知秋觉得自己内心足够强大，可也只是她自认为。

　　剧团第一场商演的地点在省城最大的茶馆燕南楼，赵文云给她安排了一个戏份颇重的角色，谁都没有想到，好好的一场演出让叶知秋给演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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