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26章

　　于玲玲除了唱出叶知秋刚刚唱出的那句，还接着往后唱了两句。唱了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掏心掏肺沉到角色中，拿出全部的心力和技巧去唱。全身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好像再多一点点力就会彻底连根断裂。

　　最后一个尾音淡淡飘散，全场再次陷入静寂，而且比第一次的时间还要长。

　　有人想鼓掌，可抬起手来时看到别人似乎没打算鼓掌只好又尴尬地收了回去。周团长比李建业更了解青衣这个行当，这么一对比，谁唱得更好已经一目了然。可这个结果，他接受不了，也不想接受。他的大脑高速运转，努力压下刚刚的直觉，寻找于玲玲优于叶知秋的地方，准备接下来的总结发言。

　　李建业是第一个带头鼓掌的，他脸上带着笑，眼神中却藏着一丝淡淡的得意。

　　周团长，是你非让我们提意见的，是你侄女非要拉叶知秋下场比试的，结果如何呢？这可是你们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于玲玲唱得也不错，可是和叶知秋的唱腔相比，显然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掌声平息之后，李建业笑着开口：“于玲玲不愧是咱们团的台柱子，唱得是真稳！举手投足都极贴近角色，没有戏妆加持都是满分！我没怎么看过她排练，就匆匆看过几眼而已，刚刚提的那些建议有失偏颇，很惭愧！我收回，我收回！”

　　他双手抱拳，摆出一副甘拜下风的姿态。

　　他这么一说，气氛立刻轻松了许多，周团长的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紧接着，他不急不徐地说：“小叶唱的那句应该是最拿手的一句，玲玲刚才连续排练了几个小时，嗓子难免疲惫，状态不佳，在这种情况下，拿她和小叶做对比本身可能也不太公平。这个，怎么说呢，都有自己的风格，各有千秋吧！”

　　前面做那样的铺垫，后面再说各有千秋，这话说得着实有水平，纵然偏向于玲玲，却没有过分明显！而且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有道理。

　　叶知秋看到几个老前辈投向她的目光都有点儿微妙，她皱眉，茫然地转头去看蒋菲。蒋菲耸耸肩，一副你不懂我更不懂的表情。那些老前辈的眼神哪是她们俩这个年纪可以参透的？蒋菲只看得出来李建业故意给周团长台阶下，别的真没看出来。

　　萧若兰站在门外，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今天家里有事来晚了，听别人说李建业带着他们组的人来一号排练厅看《铿锵》的主创排练。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叶知秋在里面唱，她不想打断就没进去，紧接着于玲玲唱，她是怕周团长让她点评，搞得她左右为难干脆就一直站在外面听。

　　那些老前辈的眼神，她自然看得懂。就算叶知秋的专业实力在于玲玲之上，短期内也很难出头。叶知秋年纪太小，没有于玲玲经验丰富，没有观众基础，更没有周团长这样的大靠山，恐怕一辈子都只能屈居于玲玲之下做B角。这么好的苗子，可惜了！

　　下班的时候，叶知秋在楼下陆续碰到几个老前辈，他们主动和叶知秋打招呼，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慈祥的笑容。小小年纪，专业却这么好，谁见了不喜欢？叶知秋开心得不得了，直到进了家门，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

　　那些老前辈都是经常上电视的，电视里的人现实生活中竟是那么和蔼可亲。有一个唱老旦的前辈还亲切地叫她小丫头，夸她天赋好悟性高。叶知秋连连说不敢当，自己差得还远着呢，后来，那位前辈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将来，你会是咱们剧团最好的青衣演员。”

　　叶知武看妹妹从进门就开始傻笑，好奇地凑过来问：“怎么？买彩票中头奖了？”

　　“你眼里只有钱！”

　　叶知秋瞪了他一眼，绕过他坐到沙发上。

　　二哥不停追问，她只好把今天在排练厅发生的事跟他讲了一遍，当然，她高兴不是因为周团长那句各有千秋的点评，而是老前辈们对她的热情。

　　叶知武盘腿坐在沙发上，凝眉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觉得你唱得好，还是于玲玲唱得好？”

　　“这个……她当然比我唱得好！”

　　二哥突然这么问，她一时有点儿犹豫，不过想起周团长的分析，她当下有了判断。可能正好唱的那句发挥得出色吧，从在座其他人的反应，她大概也知道自己唱得不错。很多事都是当局者迷，离开了师父，她即使每次开口都竭尽全力，还是不知不觉慢慢开始缺乏自信。昨天听蒋菲说起，前阵子洛会芳老师带队去广州参加艺术节，最多十来天就回来了。叶知秋想着等她回来了，说不定自己可以找机会向她请教一二。

　　送戏下乡活动前后持续了近半个月，有的地方地处偏远，碰到路况不好，转场的时候时间就会比较紧张。为了不耽误演出，演员们往往需要帮道具组收拾道具装车，叶知秋不怕苦不怕累，总是冲在最前面，干体力活丝毫不输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年轻，漂亮，戏好人好，这样的女孩自然招人喜欢，活动还没结束就已经有不少二十多岁的单身男孩开始对叶知秋献殷勤了。连蒋菲都打趣她：“小秋同学，你很快就要晋升为团花了，晓得不？只是不知道回去之后，园草会不会吃飞醋！”

　　叶知秋红了脸，瞪她一眼：“你别瞎说！告诉你，再这么说，我可生气了！”

　　蒋菲假装被吓到：“我好害怕呀，不敢了不敢了！”

　　一路上虽然很辛苦，可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一点儿不觉得闷，时间倒是过得很快。

　　这是叶知秋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觉得哪儿哪儿都是新鲜的，说不出的兴奋。村子里的人们很纯朴也很热情，他们看戏看得专注，掌声也很热烈，总是让她自然而然地想起桂花村的父老，想起父母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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