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50章

　　周团长点了点头。

　　李副团看着周团长，沙哑着嗓子说：“接下来的第三次巡演，我还是觉得让叶知秋来唱A角比较合适。既然咱们俩达不成一致意见，那就交给戏迷，交给市场吧。如果这次巡演反响不好，之后A角的人选，我保证不再坚持，全听你的！”

　　这次的剧团内部演出，明明已经见分晓了。李副团在台下坐着的时候做过很详细的统计，叶知秋上台的时候，大家鼓掌的次数和于玲玲比，用“遥遥领先”来形容都不为过。周团长怎么会感觉不到？

　　周团长一直阴沉着脸，直到交流会有人说叶知秋的这种创新处理方式不好，并且有不少人表示赞同的时候，他的脸色才有好转。原本两派之间的争论仅限于专业风格上的分歧，是周团长刻意上纲上线，搞得局面一度尴尬。作为一团之长，不为剧团将来的发展着想，只想着护住自家侄女当家青衣的地位，这种顾小家不顾大家的行为，实在让人无语。明知道说不动周团长，李副团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和他商量，毕竟人家才是正团长，大主意还是得人家拿。

　　“建业，要不这次咱们就改改规矩，不要分什么A角B角了。她们俩各唱半场，你觉得怎么样？”

　　唱A角无疑有更大的主动权，周团长可能也意识到于玲玲的表现过于中规中矩，怕叶知秋抢了她的风头，所以才会这么说。

　　李副团怔了一下，认真道：“戏曲界的老规矩了，前辈们这么定肯定有这么定的道理，我看还是不要变了！如果你也觉得没办法决定谁唱A角，那不如就让领导班子内部投票吧，或者全剧团的职工们投票也行！这样更公平，结果出来了，大家也都没话说！”

　　“建业，我和你的想法不同……”

　　两人再一次陷入争论，口气都渐渐变得激动起来，叶知秋笑着插话：“周团，李团，我建议，这次的A角让于老师来唱……”

　　周团长和李副团都惊讶地看向叶知秋。

　　周团长惊讶的是，明明有一半的胜算却主动放弃，叶知秋真的这么不在乎A角？而李副团惊讶的是，他在这里为给她争到A角和周团长吵得脸红脖子粗，她却毫无预兆地打起了退堂鼓，他们明明应该站在同一战线才对，叶知秋这么做简直等同于背叛。

　　叶知秋的后半句一出口，硬是把一脸冷漠的于玲玲都惊到了。

　　“B角由萧若兰老师来唱！”

　　会议室里的空气像是突然停止了流动一般，瞬间静寂。

　　李副团瞪了叶知秋一眼，气呼呼地拂袖而去，周团长和于玲玲对视片刻，目光不约而同都落在叶知秋的身上。

　　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然要退出，真的假的？

　　叶知秋立刻起身去追李副团，他走得飞快，她一路小跑着追出好长一段距离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李团，您听我解释！”

　　李副团还在气头上，冷冷地说：“让开！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叶知秋跟着他一路疾行，语速也不自觉地加快：“李团，我现在在图书馆里学习，收获特别大。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我参加了接下来的巡演，势必会影响到我的学习。现阶段，我只想一心一意地学习，不想因为任何事分心。我想您一定能理解我，对吗？”

　　李副团停下脚步，皱眉说：“《铿锵》这部戏特别好，可前面的演出没有大爆，说实话，我是有点儿灰心的。可是今天听你唱了，我立刻又找回了信心。这次你唱，十有八九能大爆，这么好的机会啊，你就这么拱手让人？”

　　这么好的机会，成名成角儿的机会，可能对很多人都有致命的吸引力，可是叶知秋却看得很淡。她学青衣，最初源于喜欢，经过戏校的七年学习，这种喜欢早就不知不觉转为热爱。这种热爱早就超越了名和利，她有自己的计划，绝不可能为了争一时的A角而放弃自己的计划。

　　做戏曲演员这一行的，没有一个不热爱舞台的，可是在图书馆的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就在刚刚两位团长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突然明白，相比于对舞台的热爱，她更热爱青衣这个行当，为了唱好青衣，她愿意去做任何事，包括系统地去学习理论知识，研究各派的唱腔身段。唱戏是一个不断掏空自己的过程，她很清楚自己现阶段的任务，那就是完成更多的积累去填充和丰富自己。

　　“李团，请您尊重我的选择！”

　　“你这丫头，真是……”

　　李副团无奈地摇摇头，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叶知秋。

　　天真？傻？倔强？好像都不合适。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叹一声说：“好吧。”

　　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叶知秋的眼神亮了亮，把两只手收拢到嘴边，做成喇叭状，大声说：“李团，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青衣演员！”

　　李副团顿了下脚步，没有回头，又继续往前走了。

　　他的气还没消，需要些时间好好消化一下自己的情绪。

　　第三场巡演规模很大，《铿锵》走过了大大小小二十几个城市，于玲玲的表现还算稳定，也难得地收起了之前的嚣张锋利，大部分时候都是只唱上半场，偶尔会要求多唱几场，萧若兰倒是爽快，从来没有拒绝过。

　　叶知秋无意中听到过萧若兰和医生通电话，知道她患上乳腺癌。萧若兰没告诉过任何人，是不想影响工作，叶知秋了解她的脾气，便假装不知道。可是萧若兰的身体状况摆在那儿，相比于唱A角，B角的压力相对比较小，会轻松许多，叶知秋也是考虑到这儿，才向两位团长推荐萧若兰唱B角的。

　　巡演结束，依旧是不温不火。总结大会上，所有人都有点儿沮丧，都不太愿意发言，尤其是李副团。这次巡演是他坚持要办的，而叶知秋退出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结果了。无奈万事俱备，只能硬着头皮上。可有时候他又在想，一部戏成功与否，不应该由某一个演员来决定，一定是因为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至于问题在哪里，他一直在找，却始终没有找到。

　　轮到萧若兰发言的时候，她的一句话点醒了他，让他顿时产生醍醐灌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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