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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唐锦心看了她一眼，没回答，点完菜以后才绷着一张小脸，严肃地说：“你这是要拜我为师吗？我可还没作好收徒的准备呢！”

　　叶知秋一时拿不准她是不是在开玩笑，就那么直直地瞪着她，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最后还是唐锦心先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笑得肩膀都颤个不停，银铃般的笑声很快引起了其他几桌客人的注意。叶知秋觉得不好意思，扯了扯她的袖子，对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勉强收住了笑。

　　“知秋，我在你们团待不了多久，而且时间实在是太紧，恐怕很难。不如这样吧，等你什么时候不忙了，或者有机会去上海，我带你去见我师父林琳。你喜欢海派，真心想学，我师父一定会很高兴的。她那里没那么多说道，只要你愿意跟着她学，她一定会倾尽全力教你的。”

　　听她这么一说，叶知秋的眼神亮了亮，不过很快又暗了下去。

　　就算是以后有机会去上海，也不太可能有大段时间可以停留，拜林琳为师几乎不可能。可是叶知秋太喜欢海派唱腔了，特别想系统地学习一下。对上唐锦心的视线，叶知秋只好敛去心底的遗憾和失落，努力笑了笑说：“嗯，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原本叶知秋还以为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唐锦心话锋一转问道：“知秋，你有没有想过去上海发展？上海毕竟是国际大都市，机会多，也会有更好的发展。如果你有意向，我可以跟我们院长提一下！”

　　叶知秋疑惑地反问：“更好的发展？现在京剧市场在各地应该都差不太多吧？”

　　起码在她的心里，一直都是这样的认知。戏曲界的大环境不好，放眼全国的话，虽然有一定的差异。可单就京剧来说，应该还是北方的受众群会更大一些。南方有很多剧种，比如昆曲、粤剧、滇剧，在相当程度上会分流一部分戏迷，当然也不排除一个戏迷同时喜欢好几个剧种的可能。大概也是叶知秋没去过南方，并没有实地了解过，不熟悉情况，所以看到唐锦心提起，便很想听她多说一说。

　　唐锦心继续说：“我们京剧团三年前就完成转企改制了，剧团成功引入外资，转型成大型演艺集团。从那以后，我们剧团几乎呈现出脱胎换骨的变化，演出机会好，数量多，再加上宣传部门非常给力，媒体力量又肯加持，演员们挣得比那些外企白领还多呢。最关键的一点是，我们剧团特别注重培养青年演员，你唱得这么好，过去之后一定能很快被包装成明星演员。到时候，你就等着被鲜花和掌声包围吧！”

　　她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几乎已经给叶知秋描绘出未来的大好事业蓝图。

　　叶知秋怔怔地看着她，一脸茫然。

　　她前不久刚刚接触到“跳槽”这个词，唐锦心是第一个建议她跳槽的人。她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只是唯独没有喜悦。去上海的话，名和利，很可能接踵而至，可是，她从不在乎那些。当初和剧团签劳动合同的时候，人事部门的工作人员还感叹说，合同工跟临时工差不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哪里没做好就得卷铺盖走人。那时候她的心一直是悬着的，每天忧心忡忡，生怕哪天被开除了，学戏的机会就彻底失去了。她甚至还想过自己万一被开除要怎么办，大不了回赵文云师父的老年剧团。只要没人强迫她离开京剧，什么样的生活她都能接受。眼下，转企改制开展以后，她依旧没有编制，却早已把剧团当成了自己一生的家。

　　唐锦心确实是为她考虑，她怕唐锦心失望，毫不犹豫要脱口而出的答案还是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嗯，我考虑一下！”

　　“事关前途的大事，当然要慎重考虑，理解！”

　　两个人又聊了好久，直到夜深如墨。唐锦心实在太喜欢叶知秋了，和她聊不够，两人离开排练厅以后，唐锦心干脆又拉着叶知秋一起回宿舍接着聊。叶知秋给二哥打了电话，说要留宿在同事这里，让他放心。唐锦心在她眼前展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海派青衣的绝妙、艳丽、华美，通过唐锦心生动活泼的语言描画出来，叶知秋心里只剩下了惊叹。

　　身边已经传来唐锦心均匀悠长的呼吸声，她睡熟了，可叶知秋还瞪着一双大眼睛，嘴角含着笑意，一遍一遍地回忆着刚刚唐锦心说过的话。京剧艺术博大精深，先不说梅程尚荀，光是海派青衣就那么多的门道，唐锦心说的话多是深入浅出的，可是有些内容叶知秋还是一知半解的，总有一种隔行如隔山的感觉。以前还是了解得太少了，越是有这样的认识，她就越着急，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唐锦心上午照常去排戏，问叶知秋要不要一起去，她说还有别的事要去办，晚一点儿再去。她的手机虽然早就换成了智能机，可一直用的是最便宜的套餐，流量太少，平时基本上不用。这次她特地跑了一趟营业厅，换了一个含流量更多的套餐，一向节俭的她虽然有点儿心疼钱，不过一想到以后可以随时随地上网，想查什么资料也很方便，心里还是觉得很值得的。

　　她又坐到一号排练厅，安静地看唐锦心排练，偶尔会低头看一眼手机，她在利用碎片化的时间系统了解海派青衣。为了让自己印象更深刻，她一边看一边还小声地读了出来：“京剧艺术的‘海派’诞生于清末民初的上海，它与坐镇北京的‘京派’分庭抗礼，相互媲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是海派京剧的鼎盛期，周信芳享誉戏坛的麒派演剧，盖叫天独步天下的武生艺术，林树森技艺精湛的关老爷戏，郑法祥和张翼鹏各领风骚的猴戏表演，共同成就了一个时代的京剧辉煌。必须指出的是，海派京剧首先姓‘京’，它在体现京剧艺术之‘本’的程式化、虚拟性、舞蹈性表演特征方面与京派并无区别……”

　　刚读到这儿，她的视线范围之内突然出现了一双女士坡跟皮鞋，那人站得很近，大衣的前襟几乎碰到了她握着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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