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050章内贼

　　包子铺的生意与矿区的局面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热气腾腾的蒸汽加上香气四溢的味道，让爱东包子铺很短的时间就被镇上的人所喜爱，有的人还专程从十几二十年里地以外赶过来尝尝鲜。

　　可是，矿区这边却举步维艰。矿区遇到了不亚于创业期的艰难，矿工们辛辛苦苦挖出来的煤卖不出去，统统积压在煤台上，成了矿区人的一块心病。即便是千方百计卖出去了煤，也要不回煤款，矿区饱受“三角债”“顶抹账”之苦，职工的工资一拖就是个几个月发不出来，整个矿区一片萧条。

　　王一平的两鬓在一夜之间花白了，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为了能尽快要回煤款，他也学着人家别的企业，招揽了一批打扮时髦，长相漂亮的姑娘，经常让人带着全国各地去要账。

　　梁尚燕眼看着花骨朵一样的女孩跟着一帮要账的老爷们东奔西跑，口中连连喊着：“造孽呀！”

　　王一平任凭她数落，埋怨，一句话也不解释。他没啥好解释的，要是能给矿工们发工资，让他去给那些人提鞋他都干。

　　项枣花是个闲不住的人，自从她来了以后，梁尚燕松活了一大截。这样的好帮手，一个顶两个啊！

　　手里接过梁尚燕递过来的各种票子，王一平的脸有点发黑，堂堂男子汉，还要伸手管老婆要钱花，丢人呐！可是，这些钱今天要交给那个得了矽肺病的矿工，让他去省城的大医院看病。

　　这些年来，得矽肺病、尘肺病的人越来越多，这是矿工们的职业病，以前大会小会王一平总是强调要做好自我防护，食堂的饭菜稍微差点都可以，但是劳保护具一定要穿戴整齐。

　　可是，人啊，没有吃亏永远都记不住教训。那些矿工嘻嘻哈哈满不在乎，将发放的劳保护具都搁在家里，任由老婆一双手将它们变成孩子的线衣线裤，蒸馍的笼布还有一些日用品，就是不戴在嘴上，不保护自己。

　　项枣花一边忙活，一边絮絮叨叨地跟梁尚燕唠着闲嗑，旁边另外的一个帮工小李一声不吭，听着她们俩一来一往地嘻嘻哈哈说个不停。

　　项枣花的目光随着梁尚燕的背影拐了个弯，逐渐消失不见了。她手脚麻利地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布兜子，将蒸好的包子各样装了几个，用把面粉调料分门别类地装起来，所有的东西都藏好，才心满意足地趴在案板上眯上了眼睛。

　　每天这个时候，梁尚燕都会出门，生意在这个点最闲，她可以在镇上每一条街巷走走看看，期待能够遇到自己想要遇到的奇迹。

　　虽说这么长时间，再也没有这样的奇迹，梁尚燕还是乐此不疲。毕竟，人的心里总要有点盼头，才能生活下去不是？

　　往常在打烊之后都先走一步的小李，今天却磨磨蹭蹭的一点也不利索。项枣花想着路上不方便，索性去了后面的茅厕方便一下。

　　踮着脚尖确认项枣花确实已经听不见她们的谈话声，小李凑到梁尚燕的眼前：“梁姐，我有个事儿，想跟你说一下。”

　　小李是本地姑娘，敦敦实实的身体，胖乎乎的脸蛋上是西北特有的高原红，一双毛眼眼却是分外惹人，她排刷一般的睫毛一闪一闪的。

　　“啥事，说吧。”

　　梁尚燕抬眼望了她一眼，面含微笑继续数着那些零钞。

　　“就是，就是，有些人你还得注意点。”

　　小李吞吞吐吐，她知道老板娘和项枣花亲如姊妹，可越是这样，越觉得她做得过分了。

　　“有些人？什么人？”

　　梁尚燕停下来手里的动作，双目紧盯着小李，这个女孩老实巴交的，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任何人的不是，能从她嘴里说出这些话，证明确实她知道点什么。

　　“就是，就是……”

　　小李实在说不出那个偷字，一着急嘴上就更笨了，她索性跑到项枣花藏东西的地方，一把提出了布兜子。

　　翻看着里面的东西，梁尚燕的脸色越来越黑，她心中待她如亲姊妹的人，确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贼！这些东西本来不值得什么，只要她开口，梁尚燕会毫不犹豫地给她，为什么要做下这上不了台面的动作。

　　“小李，我知道了。谢谢你，只是这事暂时不要声张，好吗？”

　　小李本来不是一个多事的人，既然梁尚燕已经明白，那就行了。她点点头，跟梁尚燕打了一个招呼，就转身回家了。

　　项枣花一身轻松地走进来，根本没有察觉梁尚燕面部表情的变化，粗声大嗓地喊了一句：“燕儿，走，回家。”

　　一路上，一直是项枣花在喋喋不休地跟梁尚燕打着哈哈，说着笑话，梁尚燕一声不吭。她亲眼看见，项枣花熟练地将自己的衣裳盖在那个布兜子上，然后表情极其自然地将这些东西夹在自行车的后座，一偏腿就骑了上去。

　　这些事横亘在梁尚燕的心里，就像一根鱼刺，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特别难受。她斟酌再三，还是开口了：“嫂子，最近是不是矿上不发工资，家里日子不好过？”

　　项枣花一怔，不知梁尚燕为啥在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时候，忽然提起这个：“还行吧，日子嘛，就是这么过来的，总比咱们刚来的时候好多了。”

　　既然这样，到底是为什么呢？梁尚燕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能把话挑明，这要是挑明了，两个人不得撕破脸皮啊！

　　隐忍了三四天，项枣花依旧我行我素，小李看在眼里，梁尚燕也看在眼里。

　　鼓不锤不响，话不说不明。到了这个时候，纵然梁尚燕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了了。

　　打发小李回家，是梁尚燕为项枣花留颜面。眼看着小李走了，项枣花又是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还笑吟吟地招呼梁尚燕赶紧走。

　　梁尚燕轻轻将店门关住，示意项枣花稍等。项枣花从她的神态中嗅出一丝不寻常，下意识将拿在手里的布兜子朝着身后藏了藏。

　　“枣花嫂子，我待你咋样？”

　　听她如此一问，项枣花愣了：“燕儿，看你这话问的，你待俺比亲姐妹还亲呢！俺忘了谁也忘不了你对俺的照顾呀！”

　　“既然这样，嫂子，咱们就打开窗户说亮话，你每天这么往家拿，这小店能经得住吗？”

　　刚才强挤出来的笑意被梁尚燕这句话扫荡得干干净净，项枣花张大嘴巴，却不知道该说点啥，她想解释两句，看着手里的布兜子实在张不开口。

　　“嫂子，你一直是知道我的，我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既然这样，明天你就不要来了。”

　　尽管失去这么一个得力的帮手会让她更加忙碌，但是，有了这样一个内贼更让她心里如刀绞，这么多年姊妹，她连自己都不放过，还不知道怎样从别人那里顺手牵羊呢！

　　“别，别呀！燕儿，你，我……”

　　一贯能说会道的项枣花磕磕巴巴解释半天，却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说什么？说自己是这么多年给公家食堂干拿习惯了？还是说自己在心里嫉妒梁尚燕事事处处都比自己过得畅快，拿她的东西解恨？

　　不，这些都是潜藏在她心底多年的心思，怎么能够给别人说呢？说实话，她项枣花也是一个活在人前头的女人，可是命运不公，让自己早早丧夫，生活一下子变得困顿起来。

　　每每看见梁尚燕和王一平两口子卿卿我我腻腻歪歪的德性，她真想冲过去把两个人拉扯开。好在老天有眼，让梁尚燕的闺女王爱东丢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段时间，项枣花看着失魂落魄的梁尚燕心里好受多了。

　　原以为俩人这辈子就扯平了，谁知道这个梁尚燕还真是老天眷顾，长相不显老也就不说了，就是做生意也是一做一个准，小小的包子居然卖出了大名气，这能不让人眼热吗？

　　项枣花就想不通，凭什么都是女人，人家都事事处处比自己强，到底是自家祖坟上出了什么问题？还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了？

　　可这些心思，只能揽在肚子里，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给眼前的好姐妹听呀！忽然，项枣花两眼蓄满泪水：“燕儿，俺，俺有事没敢告诉你？”

　　梁尚燕被她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嫂子，到底咋啦？你倒是说呀！”

　　“大柱，大柱他得病了。”

　　项枣花也没想到合适的理由，一秃噜就将大儿子给推了出来。梁尚燕却当真了：“啥病呀？”

　　还没等项枣花想到合适的病情，梁尚燕忽然恍然大悟似的问道：“是不是矽肺？”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项枣花自然会顺坡下驴：“对对对，就是这个病。”

　　“哎呀，嫂子，你怎么不早说呀！”

　　梁尚燕亲眼见过矽肺病人，每天咳出的痰都是黑色的，呼吸困难，人也没有精神。眼看着大柱年纪轻轻，就得了这个要命的病，梁尚燕心里可着急了：“那得赶紧给孩子治病呀！”

　　“谁不想治病呢？可是，这手头的钱，只够每天糊口的，哪还有闲钱治病呀？”

　　项枣花煞有介事地紧皱眉头，看来这招挺灵，梁尚燕已经不再追究自己偷东西的事情了。

打击盗版，支持正版，请到逐浪网 www.zhulang.com 阅读最新内容。打击盗版，支持正版，请到逐浪网 www.zhulang.com 阅读最新内容。 当前用户ID : , 当前用户名 : 微信关注：zhulang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