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054章恶习

　　婚后的生活起初对于王爱东来说，也算是顺风顺水。但是，罗文生在料理家务事上简直一窍不通，就算是换下来的裤头和袜子都胡乱得扔在地上。

　　王爱东看到说了他几次，可罗文生嬉皮笑脸地打着哈哈，第二天是外甥打灯笼——照旧。絮叨一段时间，王爱东也闭了嘴，这无用功不说也罢，有这功夫，洗都洗完了。

　　有时候，王爱东凝视着伏案写作的罗文生也会想起爸妈。父亲虽然没什么文化，却事事处处将母亲的一切放在第一位。

　　以前，只是想着要找一个有文化、有涵养的人，现在的生活，在剥去知识分子这样一个华丽外壳以后，王爱东看到的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懒惰自私的丈夫。

　　罗文生最大的优点就是一张嘴，他穷尽自己的才学将溢美之词源源不断地输送到王爱东的耳朵里，让她整个人晕晕乎乎沉浸在赞美之中。

　　看来这好听的，既当吃也当喝。

　　默默看了一眼斜倚在床头上看书的罗文生，王爱东叹了一口气，转身端着一盆脏衣服来到了院子的水龙头下面。

　　月色明朗，一轮圆月高高地挂在天上，照的地面如同白昼一般。王爱东蹲下来，将放好肥皂粉的盆子里盛满了水，浸泡的工夫，仰头望着圆月发呆。

　　不知谁家的西洋钟一声接一声地开始报时，王爱东在心里默默地跟着数数，一共是九下，应该是九点了。

　　手触及冰凉的水，还有些冷。王爱东咬咬牙，用双手揉搓着厚重的衣物。这个时节时不时会降下一场毛毛雨，虽不大，却是又密又急，王爱东的头发很快被打湿了。

　　明明刚才跟他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下来帮自己拧一把衣服，可是眼看着都要洗完了，还看不到他的影子。这天冷的人忍不住打哆嗦，王爱东呼出来的气在眼前织成白茫茫的一片。

　　推开房门，一眼瞅见在床上纹丝未动的那个人，王爱东的火一下子窜了上来，她努力压了压：“不是喊你下来帮我拧一下衣服吗？怎么没来？”

　　罗文生在床上转了个身，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一些：“你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自然不用我了。”

　　王爱东犹如一个鼓胀的气球，被他这句话一扎，猛然爆炸：“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啊！看不到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我都浇湿了！”

　　罗文生像是不认识了她一样，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她发泄，须臾，将手指放在唇边：“嘘，这么晚了，邻居都睡了，小心吵到人家，这样不好的。”

　　依旧是温言软语，依旧是彬彬有礼，可是，听在王爱东的耳朵里却是那么刺耳：“你连邻居的感受都考虑到了，怎么就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

　　“我怎么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让你不要做的嘛，是你自己非要三更半夜去洗衣服，这会儿又来怪我！”

　　罗文生也是满腹委屈，是不是结了婚的女人都会变样歇斯底里，蛮不讲理啊？以前张霞是这样，现在王爱东又是这样。没有人拿着枪逼你做事，你可以不做啊！难怪红楼梦里贾宝玉说：“女孩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得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

　　快到午夜的时候，罗文生终于掉过眼睛来看她，眼中依旧是暗沉沉的，阴霾铺天盖地地袭来。良久，他说了一声：“睡吧。”

　　兀自将被子蒙住头，裹住身体，背对着王爱东，不一会儿工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王爱东和衣躺在床上，眼睛静静地盯着天花板，视线一点点模糊，隐隐周围的黑暗合围过来。

　　身边的人隆起的轮廓如果忽略呼吸的话，更像是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她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回想着刚才的冻于，还有罗文生字里行间的寒意，不禁五脏六腑都冰冷起来。

　　蓦然回想起新婚的那一天，张霞对她说的那句话：“我的今天或许就是你的明天。”

　　那时的她是多年轻，多自负啊！认为自己再不济，再落魄也不会沦落到被人唾弃的下场，这个女人不过是嫉妒自己的幸福罢了。

　　快到天明的时候，雨终于停了。雾霭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近在咫尺的景物都看不清楚，唯有院门口那盏灯还隐在浓雾之后，发出晕黄朦胧的光。

　　感受到更深的寒意，王爱东也躲进了被窝里，一股热气令她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将被子掖在脖颈下，她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罗文生看了一眼依旧睡得很沉的妻子，也不惊动她，只是自己起身，匆忙擦了一把脸，就关紧房门径直上班了。

　　一天不见罗文生的面，王爱东倒是没有遇见什么烦心的事情，家里依旧被她拾掇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看着所有的物品都呆在该呆的地方宁静妥帖，她舒了一口气，坐下来开始誊写前一段时间的书稿。

　　这是罗文生新创作的一本小说，跟之前的风格截然不同，文中除了冲突激烈，血腥场面众多以外，还有很多让人看了脸红耳热的描写。

　　王爱东抄着抄着，忍不住面红耳赤，不止一次提醒罗文生应该注意隐晦一点。罗文生每每不以为然，还告诉她：“现在的书里如果不加一些猛料，诸如激烈的场景，情爱的场面，是吸引不到读者的。要想一本书卖钱，是需要这些来刺激读者消费的。”

　　“那要是孩子看到了，不就学坏了吗？”

　　对于王爱东的这些担心，罗文生不以为然：“傻丫头，你以为那些没成年的孩子就是一张白纸吗？不，人的欲和望是根植在血脉中的，咱们国家就是因为对这些忌讳莫深，才让那么多人靠想象来普及该有的知识，真是可悲啊！”

　　大道理王爱东当然讲不过他，不过，每次抄到这些片段的时候，她就像吞了苍蝇一样心里不舒服，在她心里还是希望丈夫的作品纯粹一些。

　　照例到了下班的点儿，却迟迟不见罗文生回来。因为昨晚的怄气，王爱东也没有到单位去寻他，清楚他不是去跟哪个文友喝酒去了，就是去哪个文学社交流探讨去了。

　　这段时间，罗文生对这样的活动乐此不疲，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王爱东都习惯了。她百无聊赖地倚在窗边，看楼下一家三代同堂的潘婆婆家传来的欢声笑语，心中一阵酸楚，姥姥在世的时候，他们家这是这样笑声不断的，可惜后来姥姥去世了，她也走了。

　　王爱东微微闭上眼睛，想象着父母的面容，真的，离开家这么久，她都有点想不起父母的长相了，也不知爱民又长高了没有。在这座小镇里，她举目无亲，有时心里委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东面的一对小夫妻也下班了，拉着手浓情蜜意的样子羡煞旁人，女孩一脸娇羞，听着男孩趴在耳边叽叽咕咕地讲个不停，听到有趣的时候，捂着嘴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就连西面房里那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也在黄昏里相守着做饭，炊烟升起，将两个白发苍苍的脑袋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哪个，老头性子柔和，说话也是轻言慢语的。老婆急躁一点，时不时大声喊几句，老头“哎哎”的答应着，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王爱东怅然若失地收回目光，在夜幕下，她居然开始有一丝后悔。或许守在父母身边也可以看到他们从黑发相守到暮年的那一份相依相携，执子之手，与之到老的美好。

　　如果爸妈知道自己的婚姻状况会不会立时跟自己断绝关系，王爱东不得而知。轻轻拉开抽屉，里面躺着很多虽然封着口，却没有贴邮票的信。这些都是王爱东平日里想要对父母，对弟弟说的话，纸短情长，每一次都会啰啰嗦嗦写上一大堆，可是真的走到邮局的时候，又会踟躇不前，没有把邮票贴上去寄走的勇气了。

　　门被人从外面用力踹开，王爱东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在11的位置，心里就窝着一团火，越来越晚归，让王爱东白天稍稍平复的火气又一次窜了上来。

　　罗文生醉眼朦胧地朝着妻子扑过去，浓重的酒气熏得王爱东几欲作呕。她慌乱地躲闪着丈夫不安分的手，勉强将他拖到床上躺下。

　　如果说白天的罗文生因为饱读诗书还有一丝儒雅能够弥补长相的丑陋的话，那么，醉酒之后的他跟那些酗酒成性的醉鬼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胡言乱语，一样的口眼歪斜，一样的让人躲避不及。

　　躺下的罗文生依旧不肯安生睡觉，双手在空中乱舞，等到抓住王爱东的胳膊，奋力朝怀里一带，醉酒的人劲头却是极大，王爱东一下子被他拉进怀里，一双潮湿冰凉的手像蛇一样游走在她的肌肤上，让她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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