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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替代

　　刑房里，朱四和那几个当夜值守的人已经被拷问了三天三夜了，此刻不管是行刑的人还是被打的人，都疲惫至极。

　　眼看着朱四半天没有动静，缓了一口气的王二狗站起来用手里的鞭子挑了挑他的脑袋，朱四的脑袋随着鞭子晃了晃，又耷拉下来。

　　王二狗心里暗觉不妙，用两根手指凑在他的鼻孔下面，试探的结果，是王二狗扔了鞭子撒丫子朝着局长办公室跑去。

　　得到王二狗磕磕巴巴的报告，鲁警长心里更加烦躁，发火道：“死就死了，扔到乱坟岗子，让野狗啃了去。”

　　王二狗正待转身去执行命令，却听到鲁警长大喊一声：“慢！”

　　王二狗疑惑转身，听鲁警长继续道：“将朱四拖到内监。”

　　王二狗不敢多问，两只脚后跟在地上碰出一片尘土，撒丫子跑了出去。

　　鲁警长匆匆穿衣，拿起桌子上的手枪，也紧随其后。三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果一旦上面判我一个玩忽职守，丢官事小，脑袋搬家事大啊！他在心里暗暗拿定主意。

　　此刻，朱四已经直挺挺地躺在内监的床上，身上一片血肉模糊。衣服和血肉混在一起，身上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鲁警长掏出手帕捂在嘴上，冲着王二狗说：“你留在这里，其他的人出去。”

　　毕竟是一起共事的兄弟，死在自己的手里，王二狗心里也不好受。他蹲下身子，用脸盆里的清水给朱四擦脸。鲁警长看人都走远了，冲着王二狗扔过去一把短刀。

　　王二狗惊惧地望着他，以为警长要让自己抵命，嘴一咧就要哭出来。

　　“闭上你的臭嘴，按我说的做。”

　　王二狗战战兢兢地捡起短刀，拿在手里，听到鲁警长命令：“在他脸上划，狠狠地划！”

　　王二狗眼仁中的恐惧越深，死者为大，人都已经走了，还要毁容，这，这也太残忍了吧？王二狗抖抖瑟瑟，实在下不去手。

　　鲁警长一脚将他踢倒在地：“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一枪崩了你，选一个吧。”

　　眼瞅着乌黑的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王二狗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他二话不说，拿起刀在朱四脸上没头没脑地划了下去。不大一会儿工夫，朱四的那张脸就算是他亲爹妈都认不出来了。

　　鲁警长满意地拍拍王二狗的肩膀：“干得不错，等着受赏吧！”

　　王二狗痴痴呆呆望着手里还在往下滴血的刀子，人仿佛傻了一般。鲁警长来到办公室，拨通了电话：“报告大老板，那个梁文超受刑不过，死了！”

　　大老板勃然大怒：“不是让你无论如何也要撬开他的嘴，让他供出背后的人吗？你怎么把人给我弄死了？蠢货！”

　　鲁警长低头敛眉，任由电话里的人训斥，大概是累了，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这下子，云州城的一条线算是彻底断了。”

　　鲁警长试探地问：“那，人怎么办？”

　　“死都死了，还能怎么办？”

　　鲁警长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唇边浮起一丝笑意。

　　王二狗捧着鲁警长奖赏的十块大洋，心里实在不知道什么滋味。

　　“兄弟，拿着，这是你该得的。你放心，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生死弟兄，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王二狗激动得热泪盈眶，指天发誓以后一定紧跟警长，唯警长马首是瞻。鲁警长哈哈大笑，吩咐这几天辛苦了，给他半天假，去喝喝花酒乐呵乐呵。

　　等王二狗感恩戴德地离开，鲁警长的眼神中泛起一丝杀气，这个人知道的太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来报告，王二狗淹死在城东的明湖里了，打捞上来的时候，人都泡得变样了。鲁警长惋惜地说：“这小子，也真是福薄，我本来今天就要任命他大队长来着，这下子没机会了。”

　　手下的人按照他的吩咐，给家里送去了三块大洋，以示慰问。家里人感激不尽，啰啰嗦嗦表达心意的话，鲁警长可不想听。

　　在领事太太的再三催促之下，再加上毕竟收了人家白花花的三千大洋，张领事尽管不乐意，还是不情不愿地再次踏入警署。

　　因为知道了鲁警长背后的人，张领事的态度比上次来柔和了很多。鲁警长依然谦卑，将张领事奉若上宾，这让张领事很是受用。

　　虚伪的客套之后，张领事还是引上了正题。鲁警长的面色一变，冲着张领事使劲挤了几下眼睛，居然挤出来几滴泪水。

　　这让张领事心里一慌，急忙问道：“莫非有什么内情？”

　　鲁警长两腿一弯，虚跪在地：“张领事，卑职无能，请您枪毙了我！”

　　张领事闻言，着实吓了一跳，究竟发生何事，竟然让警长以命相抵？

　　他双手扶起鲁局长：“兄弟，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不要动不动拿命说事，毕竟咱们都只有一条命不是？”

　　鲁警长抽抽鼻子，冲着张领事沉痛地说：“张领事，底下人没轻重，在行刑的时候，伤了梁会长的性命。”

　　“什么？！”

　　张领事万万没想到事情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他原以为就算是大老板，也不过是多关押几天的事情，迟早会把梁文超放出来的。谁知，人没了！

　　鲁警长不等张领事缓过神，接着说：“大老板已知悉，吩咐我好生安葬梁会长，葬礼一应事务都由我们警察局负责。”

　　事已至此，张领事还能说些什么。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冲着鲁警长说：“此事确实令人扼腕，通知家里人了吗？”

　　鲁警长摇摇头：“尚未来得及通知。”

　　张领事拿起桌上的礼帽，扣在头上，沉痛地说：“既然如此，尽快安葬，入土为安吧。”

　　接到消息的梁家人彻底懵了，走的时候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只不过三四天的工夫，说没就没了！警署只是让家属远远看了一眼被单蒙着的尸体，无论如何不让靠近，这让上上下下的人都没法接受。

　　好几次，梁尚燕都要扑过去想要看看父亲的遗容，守卫的白腿狗子早有准备，将她死死地拦在原地。梁尚燕哭喊着跪在地上，泪眼滂沱，嚎啕大哭。

　　那晚走的时候，父亲还是好端端的，甚至在出门的时候，父亲还悄悄地给她一个手势，让她安心。短短几天，怎么就连性命都丢了？！

　　以前，一直认为父亲在商界和政界混的如鱼得水，就是那些高级将领都跟父亲有过生意往来，尽管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进行何等交易，却也清楚父亲在其中不但不挣钱反而还有可能蚀本。

　　姚氏早已哭死几回，胡媚儿在灵堂前与其说是在哭，不如说是在唱，她的哭声婉转高亢，让来的众位亲朋听闻无不心酸落泪。英年早逝，而且是遭遇不测，任何人都忍不住鞠了一把热泪。

　　姚氏强自撑着身体，将梁文超的丧事安排妥当。警署这次大概心怀愧疚，全程安排人手跟着，就连钉棺这种大事，都没有让梁家的人动手。

　　即便是这样，梁尚燕还是将鲁警长恨之入骨，如果不是这个恶人带走父亲，父亲又怎么会有去无回？梁尚燕愤怒的眸子死死盯住鲁警长，走到哪里杀人的目光跟到哪里，弄得他浑身不自在，只好躲在张领事的身后，偷偷擦把汗。

　　张领事自愿担当这事的主持，毕竟是多年的老友，心里一点不难过也是假的，不过，交情再深也抵不过命重要，大老板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一个不小心，自己这条老命也保不齐，想想一朵花似的五姨太，张领事觉得自己还是协助鲁警长办好这件丧事要紧。

　　停尸三天，第二天就要出殡了。就连一身黑皮的鲁警长一大早来的时候，都是一身素缟，这让胡媚儿很是感动，主动递给鲁局长一张笑脸。

　　胡媚儿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加之平日喜欢打扮，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尤其是一双丹凤眼，扫过去就能勾魂。鲁警长自然是个中老手，接住了她的眼光，微微一笑。

　　梁尚燕趴在父亲的棺木上哭声震天，任凭丫鬟婆子死拉硬拽就是不肯离去。吴妈红着眼眶上前劝道：“大小姐，节哀呀！您这样，老爷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梁尚燕张开手臂，朝着明晃晃的蓝天奋力疾呼：“苍天呀！你睁睁眼，看看我冤死的父亲吧！”

　　说来也奇怪，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间狂风大作。风挟裹着沙土，刮得人睁不开眼。一声震天的惊雷劈头盖脸的砸下来。雷声滚滚，天色也黯淡了许多。没多一会儿，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飘落下来，不过一刻钟的工夫，所有人的头上都给梁文超戴了孝。

　　在场的人无不色变，心中皆有嘀咕，自古腊月飞雪是常事，但都是惊蛰之后才有雷声，此时正值隆冬腊月，为何会出现惊雷，莫非，真的有什么冤情？

　　再怎么冤，还是要将葬礼进行下去的。张领事轻咳一声，避过梁尚燕愤怒的眼睛和鲁警长黢黑的脸，高喊一声：“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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