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生被章薇逼得焦头烂额,躲无可躲,只好跑回家里,将门反锁。王爱东钥匙插进锁眼了,扭来扭去转了半天,死活打不开门。
梁尚燕手里拉着囡囡,上下打量女儿的家门,看起来,这几年她应该过得不错,就这间院子,都挺气派的,在矿区,那是想都不敢的事情。
南方湿润的空气让梁尚燕一颗焦虑的心缓解下来,她拉了一把满头大汗的女儿,接过她手中的钥匙,可是依然打不开。
王爱东猛然想起什么,大声地喊:“罗文生,罗文生!”
昏昏欲睡的罗文生猛然听见有人叫他,以为是章薇找上门来,下意识地用被子捂住了脑袋。
可是,再仔细听听,好像是妻子的声音,他赶紧趿拉着鞋奔向门口,却又不放心得从门缝里瞅瞅,确定是妻子王爱东以后,方才打开大门。
耽搁的这段时间太久,早已将王爱东胸中的怒火点燃,青天白日,反锁着门,究竟在干什么?!
罗文生来不及跟和妻子一起进来的这位中年妇女打招呼,就看见妻子像一股风似的刮遍了家里的角角落落。什么也没有发现的王爱东怒气冲冲来到罗文生面前,咬着牙问到:“人呢?”
“什么人啊?”
罗文生这才明白妻子是在找人,可是这个家里除了自己没有什么人啊!不顾罗文生再三解释,王爱东非逼他交出人来,这就让罗文生哭笑不得。
“爱东,别闹了,应该没人。”
梁尚燕轻言轻语地说,这个女婿第一眼她就没看上,首先长相丑陋,尤其是那一嘴龅牙实在是有碍观瞻。其次,个头也不高,身材属于短胖类型,也不知道女儿看上他哪一点了。
尽管看哪儿哪不满意,可是作为丈母娘第一次登门,她还是不想看到两个人争吵,这事搭眼一看是爱东的错,她也不能袒护,只得劝说。
“妈,您别管!”
王爱东冲着母亲说了一句,罗文生闻听,惊喜得地上前抓住梁尚燕的手,上下摇晃:“妈,是您来啦!哎呦,我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您给盼来了,快,快请坐。”
这么热情的态度,倒是让梁尚燕有几分不适应,看着比自己还显老的女婿,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在沙发上坐下了。
“爱东,今天咱们给妈接风洗尘!”
罗文生热情地张罗,在小城最好的酒店定了包厢,还说饭后要去最有名的昆曲馆听戏。
梁尚燕被他的过分热情弄得很不好意思,偷偷看了一眼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王爱东,女儿唇边浮起讥讽的笑容,显然女婿殷勤的表演没有得到她的认可。
为了不使女婿难堪,梁尚燕答应了去吃饭,不过嘱咐他少要几个菜即可,不能浪费。罗文生自然满口答应,屁颠颠地赶着去点菜。
等着妻子和岳母姗姗而来,桌上已经布满了各式的菜品,南方人胃口小,菜的数量少,但是样式多,而且极为精致,梁尚燕架不住罗文生的殷勤,每样菜都尝了一口,果然不错。
席间,王爱东才想起问母亲,怎么就找到这里了?梁尚燕闻言,从随身的包里掏出那本书《红色暗流》,罗文生一看惊喜交加:“妈,原来你也喜欢这本书啊?”
梁尚燕点点头,这本书记录的是父亲不凡的一生,说白了就是父亲的自传,她如何不喜欢?!王爱东指了指身边喜形于色的罗文生:“他写的。”
什么!梁尚燕激动地站起来,疾步走到罗文生旁边,紧紧抓住罗文生的手,急切地问:“你写的这个人在哪里?”
罗文生尽管不明白岳母为何如此激动,却猜测出其中必有缘由,沉吟了一下,回答:“他死了!”
梁尚燕的一颗心瞬间下沉,下沉,担心的或是期盼的,都成了泡影,渐渐红了眼眶,喉头哽咽几声,好不容易才讲哭腔压了下去:“怎么死的?”
罗文生不敢怠慢,将秦思成在狱中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跟梁尚燕娓娓道来,梁尚燕不时唏嘘,感叹父亲命运的多舛。王爱东也是第一次听说,因此抱着囡囡听得也是很认真。
罗文生刻意讲得仔细,两个人听得认真,一时间,包厢里就只有罗文生低沉的声音回荡,字斟句酌地讲完与秦思成的故事,看到梁尚燕兀自呆呆地看着前面,成串的泪珠忽然毫无预兆地滑落下来,罗文生慌忙递过去帕子。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梁尚燕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了声:“抱歉!”就走出了包厢,门外的走廊尽头有一处角落,她快步走过去,躲进去,然后捂着嘴呜咽。
多年前的父亲又浮现在脑海里,那个举止谦卑有礼,温文尔雅的父亲是如何沦落成一个衣不遮体,饥饱不定的乞丐的?他既然偷偷去看了她们娘俩,就应该知道向她们求救啊!
一家人本该团圆,再多的误会,再多的委屈,都可以跟家人倾诉,一家人一起承担啊!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避而不见,难道他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挂念之情吗?
又想起母亲,惦记了父亲一辈子,想念了父亲一辈子,即或是父亲娶了胡媚儿依旧从来听不见母亲的一声抱怨,她这是把父亲爱到了骨子里了!
想一会儿哭一会儿,哭一会儿,再想一会儿,梁尚燕蹲在这个阴暗的角落,思绪就如走马灯似的想起以前的人和事,身体热一阵又冷一阵,脑袋昏昏沉沉的,人一歪,就人事不省了。
王爱东和罗文生在包厢里等了许久都不见母亲回来,王爱东将囡囡塞在罗文生怀里:“我去看看。”
卫生间都找遍了,也没有母亲的影子,王爱东急了,这人能上哪儿去呢!找来服务员询问,说是刚看见如她所说的一个人,朝着那个走廊尽头走过去了。
王爱东急忙冲过去,一眼看见母亲躺在冰冷的地上,赶紧上前扶起母亲,焦急地呼唤:“妈,妈,你醒醒,你醒醒啊!”
罗文生在包厢里听见了妻子的声音有异,抱着女儿冲了出来,正好看见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岳母,赶紧招呼服务员给医院打急救电话。
没多大功夫,救护车就来了,慌慌张张将梁尚燕抬上车,跟随着一路去了医院。
闹不清楚母亲以前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疾病,反正医生问她,她是一问三不知,看着医生呢略带谴责的目光,她也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实在当的太不称职。
梁尚燕依旧昏睡,但是可以看出她睡得并不踏实,时而皱眉,时而哭泣,时而想要发出呼喊。王爱东低头看向母亲,眼中有绰约的泪光,她慢慢伸出手,抚摸母亲的脸,嘴角满是苦涩:妈,原谅女儿不辞而别,原谅女儿任性胡闹,嫁人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通知您!
她已经吩咐罗文生带着囡囡回家休息,孩子明天还要上学,不能在这里呆着,她还让罗文生守着孩子,不必再来了。
王爱东就这样守着母亲,这么多年,离开母亲以后的心酸苦乐只有她自知,这些不足为外人说道,就是说了,谁又能了解其中的疼痛?没有父母,没有娘家,只有这样一个人,还时时会冷了她的心。就像冰雪夜的弃儿,冻得浑身冷透了,心中仍然有一点灵光尚存,只要能够想到父母,想到那个被她远远抛掷脑后的家,就还有呼吸的力量。
外头的走廊有灯,一片光明,王爱东站起身来,将病房的灯关闭,隐藏在黑暗里,母亲神色不明,呼吸却渐渐平稳下来。拉着母亲一只手,王爱东挨着她的胳膊,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梁尚燕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意识不清,这是哪里?当她扭头看到女儿歪着脑袋趴在床边的时候,才慢慢恢复了记忆。父亲的遭遇让她唏嘘不已,可是斯人已逝,再怎么伤怀也是没有用的,她只能将这份哀伤埋在心里。
“妈,你醒了?!”
王爱动睁开眼,看见母亲已经醒了,掩饰不住心中的欢喜:“妈,您饿不饿?想吃什么?”
梁尚燕微微摇头,昨晚的饭菜好像还没消化,这会儿一点胃口都没有。
“那,那喝点水吧。”
王爱东将母亲扶起来,递给她一杯温水,梁尚燕听话的一饮而尽。两个人正说着话,罗文生走了进来,告诉她们,囡囡已经送去学校了。
不想在母亲面前暴露太多两个人之间的矛盾,王爱东点点头,算是回答了。罗文生殷勤地拿着他起了大早煲好的粥,盛在碗里,让梁尚燕尝尝。
虽然女婿自从跟她见面,就时时处处表现的很是体贴,但梁尚燕还是看不到女儿有一丝开心的意思,这两个人之间,到底相处的怎么样啊?
王爱东看到了母亲担忧的眼神,却假装不知,劝母亲多吃点,还问她有什么想吃的,自己回家去给她做。两个看似自然的人,相互之间的互动却很少,梁尚燕知道,他们之间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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