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爱东尘封了关于罗文生的所有记忆,也不允许囡囡再提及这个人。母女二人心照不宣地将这个人屏蔽在她们的生活之外,不听,不看也不说关于他的一切。
那堆与罗文生有关的物品,都被束之高阁,王爱东本来准备要扔掉,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下狠心,只好将它们放在阁楼上藏了起来。
这边,她对父母和弟弟也从不说起罗文生,以至于全家人都不知道罗文生已经去世的消息。王爱民问她在忙什么,她也只是敷衍几句搪塞了过去。
梁尚燕现在成了居委会的义工了,说来也有意思,她一直帮助孤寡老人的事情,被社区知道了,非得安排记者采访她不可,吓得她赶紧躲起来,好几天没有露面。
那些老人见不到她心里着急,就拖居委会的人去找她,梁尚燕实在不喜欢这种躲躲闪闪的日子,索性开诚布公地说了自己的要求:帮助老人都是她心甘情愿的,一不图名二不为利,希望还她宁静,不要再有什么媒体来采访啊报道啊,她受不了这个。
居委会的人一看,也实在不能再勉强她,于是婉言谢绝了那些记者,给梁尚燕留了一份安静的环境,这下子,她的干劲更足了,王一平直接调侃叫她活雷锋。
梁尚燕也不在意丈夫的戏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就够了。
项枣花现在对她真的是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成天在儿子媳妇面前念叨梁尚燕,仿佛这个梁尚燕是来给她撑腰来了,说话走路都硬气不少。
俗话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王爱民对母亲的公益事业是全力支持,只要张口,没有不给的。可是,生意有好有坏,爱东集团也不例外。
这一年的春节,有一种新型的传染病席卷全国,所有的饭店,小吃店都关门了,爱东集团下属的连锁店一百多家都在此列。
店可以关门,费用却不会少。除了房租以外,还有人员的费用,至少要保证有人在店铺里值守吧,不然被人撬开了拿的干干净净都不知道。
一夜之间,王爱民嘴里嘴外全起的大泡,不要说吃饭,就连喝水都困难。刘雅萍心疼他,赶紧给他熬了一锅败火汤,让他喝下去。
可是,王爱东心火太旺,喝了三天都没什么效果。嘴里的泡越来越大,真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刘雅萍实在没招,拉着丈夫回家去找梁尚燕拿主意。
这几天形势严峻,人员流动都是被禁止的,更别说开门营业了,就是开门也没什么人。梁尚燕懂得儿子的难处,劝他赚钱不急在一时,王爱民冷哼一声,没有搭腔,心里却说:您天天像散财童子一样往外头送钱,我这没有进项一家人喝西北风啊!
自己养大的儿子心里想啥她还能不知道?!不过,她接下来出了一个主意,让王爱民彻底跳了起来:“妈,我看您这是看着我没破产,实在是不甘心啊!”
刘雅萍嗔怒地对丈夫说:“爱民,你怎么跟妈说话呢!”
王爱民指着梁尚燕对妻子诉苦:“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妈从家里拿出多少钱去做善事,行!我都依你!可是,眼睁睁各个分店都关张了,妈竟然还出主意让我给那些医务人员送饭去,你说这是不是直接想要倒闭节奏?”
梁尚燕看到急赤白脸的儿子,也不恼,耐心地跟他解释:“这钱啊,要挣,不然一大家子人吃啥喝啥?可是,现在这样的特殊情况,就不能把利益放在第一位了,你想想,那些奋战在一线的医务工作者、志愿者,他们不想挣钱吗?他们不用养家糊口吗?但是,他们为了让疫情赶紧过去,为了让更多的人健康,所以才勇敢地站在前面,替我们挡着,这样的人,不应该他们一些帮助吗?”
一番话,听得刘雅萍热血沸腾,她一直认为梁尚燕是个深明大义的婆婆,要没有她给集团定方向,保不准王爱民会跑偏。
“我同意妈的意见咱们无偿为医院捐助饭菜,这样也出咱们的一份力。”
总共四个人,现在是二比二平,王爱民垂头丧气地瞅着他爸,这结果显而易见,他爸这一辈子就没有一次站在他妈的对立面。
果然,王一平也举手表态:“我也支持捐助饭菜。”
“我说不同意还有用吗?”
王爱民气咻咻地说了一句:“送,明天 就开始送!”
刘雅萍冲着婆婆挤挤眼,看来这事儿定了。回来的路上,刘雅萍一直给丈夫宽心,王爱民也渐渐想明白了,那么多的食材,都是有保质期的,时间一长,也不新鲜了。至少,这样送出去,还落得个好名声呢。
说干就干,王爱民先安排本市的几家店试运行,他也决定自己亲自去现场看看。
门推开的那一刹那,王爱民眼前一黑。过道很长,长得好像根本看不到尽头,两边的屋子相对而开,风一直进来。
身上忽然就有一股冷气袭来,将外面的燥热一下子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脚步敲打在地面上,回响声很大,几乎盖过了脚步声。很多扇门,王爱民根本不知道进哪一个,胆怯地停下了脚步。
过氧乙酸的味道,来苏水的味道,时刻提醒着这里是医院,有人浑身上下裹得很严实地走出来,闷声闷气地问:“干什么的?”
听声音是个男人,王爱民赶紧跑到跟前,将手里的饭盒抬了抬:“我是饭店的,想给你们送一些吃的,给!”
男人从防护眼镜中看过来根本瞧不出表情,王爱民忐忑地将饭盒递给他:“够不够?不够还可以再做。”
“够了!谢谢!”
那人做了一个抱拳的手势,接过了王爱民手里的两大袋子饭盒:“请问您是哪里的?”
“哦,爱东集团!”
比划了一个“OK”那人转身,忽然又回过头来大声说:“赶紧回去吧,这里危险。”
王爱民诺诺地应着,赶紧撤身出来,说实话,进门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被大石头压着,一直喘不上气来,根本不敢去触摸任何的东西,生害怕沾染上病毒。
急急忙忙跑出来,蹲下身子,像一尾脱离水很久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呼吸外面的空气,好半天才觉得缓过来了。他慢慢直起身子,朝着饭店走过去。
第二天,王爱民心里的承受能力好像比前一天强了一些,他看到了大玻璃门内有影影绰绰的人在晃动,一个老人,慢慢扶着墙走出来,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王爱民立马觉得他看到了自己,下意识地想躲,又忽然想起眼神是没有传染性的,心才稍稍安定一些,又看了几眼,才离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好像每天都有新鲜的事物让他惦记着,不得不亲自前往。那扇玻璃门将他和里面隔绝成两个不同的世界,门内对抗着死神,门外迎接着阳光。
刘雅萍万万没想到他的思想转变这么快,着实地把他夸了一顿,王爱民苦笑,惧怕心理是克服了,但是,看到生离死别的场面还是会心里难受。
好在天气越来越热,五月玫瑰色的晚霞里,黢黑的老榆树在晚风里矗立,浓烈的槐花如约而至,带来铺天盖地的香气,让人被来苏水和过氧乙酸麻木的嗅觉逐渐苏醒。
王爱民驱车跑了几个地方,病人陆陆续续出院,需要的饭菜数量也越来越少,对他来说,这应该是一件好事,但是,不知为什么,王爱民就是高兴不起来。
干完活,他拉着刘雅萍和父母去附近的湖边坐着,看稀稀疏疏的人在湖边下鱼竿钓鱼,踢毽子,还有一两个卖 冰棍的,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这个湖在郊区,很有些荒凉,四周都没有人家。王爱民一下子想起了插队时候的那个秀水湖,虽然比这里小了许多,却更让他怀念。
回头看了一眼刘雅萍,她也正用湿漉漉的眼神盯着他,看来两个人的思路此刻是同步了。王一平不管他们小两口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的出神,拉着梁尚燕的胳膊绕着湖边,慢慢散步。
湖水在风中顿起涟漪,湖边的芦苇丛时不时有鸭子被惊吓,“嗖”的一下飞了起来。王一平突发奇想,非要去看看那里有没有遗落的鸭蛋。梁尚燕笑他老夫聊发少年狂,任由他找了过去。
还别说,草丛里真有几个热乎乎的鸭蛋,王一平喜滋滋地脱了上衣包裹起来,看来明天可以换换口味,做个青椒鸭蛋了。
王爱民看着一望无际的湖水,心胸都跟着宽广起来,如今想来,世界上只有两件事是大事,生或者死,其余的都微不足道。要是因为疫情企业倒闭,大不了他就从头再来。
爱东集团因为在抗疫过程中表现突出,被评为抗疫先进单位,王爱民也被评为先进个人,完全没有想到能够得到这些荣誉,王爱民调侃,长这么大,还没有拿过荣誉证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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