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梁尚燕往居委会跑的次数可没有减少,居委会的工作人员特别感动,打趣地说:“唉,梁阿姨,要是论先进,您比我们这些专职人员还先进呢!您是党员吧?”
一句话问得梁尚燕顿时语结,也正好戳中她的痛处,苦笑着摇摇头:“我不是。”
工作人不禁感慨:“这么优秀的人不是党员,实在太可惜了!”
是啊,是太可惜了!梁尚燕这样想着,默默转身,这件事是她心中永远的隐痛,却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条马路是有名的林荫大道,据说是当年来到这里的第一批建设者栽种的树木,现在已经有好几十年的树龄了。枝繁叶茂的大树树皮斑斑驳驳,树冠却是密密扎扎的枝叶,到了盛夏,新芽新叶都长结实了,上头遮住了烈日骄阳,树干间流转着习习凉风,从树底下走过,感受到一片清凉,确实是消暑纳凉的好去处。
梁尚燕慢悠悠地走在树下,享受这段阴凉,她抬起头看了看如冠如伞的树顶,想着这些大树经历朝露暮雨,观看流岚四季,一直矗立在这里,为人们遮风挡雨,到底图的什么?
或许什么也不图。只是因为它们是树,就要站成树的模样,就要活出自己一番状态,这才是一种精神,一种活法。
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一定要有回报,大树不是,微风不是,小雨不是,白雪不是,蓝天不是,白云也不是,这些都是美丽的,然而,所有美丽的事物因为只求付出不求回报,所以更显无价。
想到这里,梁尚燕心中的郁结迎刃而解,刚才的愁绪叶一扫而空,就算这辈子无法完成初心,但是,按照这样的标准要求自己也就够了。谁说非要是党员才积极,才努力,不关身份,只问初心。
太阳落了大半,只有小半边的红色隐隐地躲在怒云后面。王一平扛着鱼竿拎着桶哼着小曲高高兴兴地回来了,今天收获颇丰,好几条大草鱼到手。
梁尚燕看了一眼,说这鱼太多吃不完,给项枣花送过去一条,再给吕生娟一条。王一平嘴上答应着,心里却盘算着找个什么理由不给吕生娟送去。
他倒不是对吕生娟有什么意见,只是觉得这个女人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太好打交道,她家老漆呢,退了休还是一副书记的架势,倒驴不倒架,让人看着心烦。
他一屁股坐在八仙桌旁,桌角的半杯茶已经凉了,让他端起来一口气喝个精光。边上放着的那两个核桃,被他揉的时间长了,表面上像涂了一层蜡似的油光锃亮。
王一平放下水杯,一把捏住核桃揉捏了起来。梁尚燕起身给他的杯子里添满热水,劝他早去早回。王一平慢条斯理地喝了好几口,才起身拎起一条鱼出门。
“唉,怎么就拿一条啊?”
“多了拿不动。”
王一平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像是跟谁在赌气。梁尚燕觉得他越老越任性了,有时候就像个孩子,一把象棋下来,就能气够呛,你说这人,是不是返老还童了?
这人啊,不能念叨谁,不然非得见面不可。这不,王一平一出门,迎头碰上漆子墨剔着牙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
这漆子墨这两年也退居二线了,儿子漆向前开了一家书店,据说生意不错,吕生娟在儿媳林青莲生孩子以后就以照顾孩子的名义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一直都没有回来。
漆子墨呢,倒也喜欢这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己鼓捣点吃的,然后就去四处转悠,虽然是臭气篓子一枚,却偏偏爱在一旁指手画脚,王一平最烦他,老远看着他过来,就赶紧招呼人转移。
盯着王一平手里的鱼看了足足好几分钟,惹得王一平不耐烦了,冲他嚷嚷:“让开,让开,好狗不挡道啊!”
漆子墨不恼,用手指点着他一本正经地说:“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粗鲁,这一点要向你夫人学习。”
王一平才懒得理会他,白了一眼,蹭着他的肩膀往楼下走。
“等等!”
眼看着漆子墨追了出来,王一平转过脸满是不耐烦:“干啥?”
“这鱼是不是要卖?”
听他如此猜测,王一平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漆子墨误以为自己猜中了,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多少钱?我买了!”
咋?趁你有钱不是?王一平大眼一瞪:“不卖!”
也不知怎么,漆子墨今天就看着王一平手里的这大草棒子怎么看怎么好,就想买下来给儿子送过去,让孙子享享口福。
“你说个数,别客气!”
漆子墨心里好笑,不就不好意思说出来,怕掉价吗?这没啥,去市场还得花钱呢!这样一想,索性掏出几张十元的,数也没数,一股脑塞在他手里:“拿去,拿去,别跟我推来搡去的,没劲!”
一把从王一平手里夺过那条鱼,心满意足地打量了一番:“这鱼不错,得有个五六斤呢!”
王一平看着他拎着鱼乐颠颠地走了,看着手里的钱,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又转身回家,去拿另一条鱼。
“这么快就回来了?送给谁了?”
梁尚燕听到开门的动静,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看到王一平空着手回来了,好奇地问道。
“漆子墨。”
王一平闷声答了一句,拎起盆里的另一条鱼,又出门了。看着他的背影,梁尚燕心里好笑:还说尿不到一个壶里,这不巴巴地赶紧给人家送去了。
过了几天,漆子墨老远见到梁尚燕就热情地迎了上去。梁尚燕礼貌地跟他打了声招呼:“漆书记!”
“嗨,都退二线了啥书记不书记的,叫我老漆,或者子墨!”
漆子墨大手一挥,哈哈笑着,他突然想起什么,凑过来问梁尚燕:“你家老王那天哪里弄来的大草鱼,你别说,还真好吃,我孙子还说让我再买一条呢,他从哪里弄来的?我再买一条给我孙子解馋!”
什么?买?!梁尚燕狐疑地看了一眼漆子墨:“你说那鱼是你买的?”
漆子墨头一扬:“当然了,好几十呢,不然,你以为你家老王有那么大方,会不要钱?”
“那鱼……”
梁尚燕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想了想讪笑着:“那鱼我也不知道在哪里钓的,等我回去问问老王。”
“好,让他钓着再给我留一条大的!”
“嗯,一定,一定!”
梁尚燕急匆匆往家走,这个老王,真是眼窝子浅,一条鱼而已,竟然还要人家的钱,而且,回来还糊弄她说是送的!心中不由得对王一平就生了怨气,坐在沙发上生着闷气。
王一平嘴里哼着小曲晃晃悠悠走进家门,最后一局赢得实在漂亮,这么多年,就没有这么一把痛快淋漓的感觉了!
“燕儿,吃西瓜!”
他朝着沙发上的梁尚燕扬了扬手里一个绿油油的大西瓜,就准备去厨房切瓜,一搭眼却看出来梁尚燕脸色不对。
“哟,谁惹你生气了?”
双手摁在茶几上,王一平的脑袋扭过去,从下往上盯着梁尚燕看。梁尚燕怒目而视,将身子扭了过去。
“嗨嗨,这还真的生气了?为啥?”
王一平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将她的身体掰过来,面对自己。梁尚燕气呼呼地将头扭在一边,王一平两只手又给她转过来。
“我问你,漆子墨的鱼你给人家了吗?”
“给了啊!”
王一平理直气壮地拍着胸脯。
“真的?”
“给是给了,不过,他过意不去,硬要给钱,你不知道,我躲都躲不掉,没办法,只有接着。”
一脸无辜的王一平让梁尚燕又气又恼又无奈,指着他的鼻子:“你,你,你……唉!”
“真是他给的,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主动要钱!”
看来今天不诅咒发誓老婆大人是不会相信的,王一平在多年的夫妻相处中已经是知己知彼了,所以拉着梁尚燕就要去找漆子墨对质。
卖给人家鱼已经够丢人的了,还要去对质?梁尚燕实在是不懂王一平脑子里到底有没有廉耻二字。心中烦闷不不已,推开他关上卧室的门不再出来。
王一平暗自记恨:好你个漆子墨找我老婆告黑状啊!你等着看我收拾你!
这一夜,王一平的待遇就是睡沙发,沙发太软也太短,他一大截子腿都在外面,偏偏夜里一点风都没有,让他更是觉得闷热异常。
他索性打开凉席,直接睡在水泥地上,这多好,又宽敞又凉快!没多一会儿,呼噜声就此起彼伏地想了起来。
梁尚燕半夜起夜,差点一脚踩在地上的王一平的脑袋上,吓得“啊”的叫了一声,等定神一看,才发现丈夫睡得正香,没好气地轻轻踢了他一脚,绕过他去了卫生间。
哄了几日,梁尚燕总也是不冷不热的,王一平也失去了耐心,不就是一条鱼的事情,至于吗?根源还在这个漆子墨身上,一想起年轻的时候那点事,王一平心里也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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