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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暗鬼

　　已经派翠莲几次到大太太房前窥探，姚氏还在房中念经祷告，胡媚儿放心了。浓妆艳抹一番，带着翠莲从后门偷偷溜了出来。

　　想要找一个见面的地界还真不容易，满云州城能数得上的都是梁家的产业。好不容易想起以前在戏班子的时候，附近有一个酒楼，虽不是特别有名，却贵在清净。

　　当胡媚儿急匆匆赶到包房的时候，鲁警长也已经到了。美人相邀，鲁警长自然跑的很快。他正襟危坐，静等着胡媚儿上门。

　　一推开门，胡媚儿的脸上就笑成了一朵花，她扭动着腰肢，走到鲁局长的面前，声音中更是夹杂着娇嗔：“鲁警长！”

　　一只涂满豆蔻的手伸到了鲁警长面前，鲁局长是风月场中的常客，一声呼喊，一个眼神，一切都心知肚明。拿起那只玉手，放在手掌里来回摩挲，引得胡媚儿咯咯娇笑。

　　酒过三巡，两个人几乎挨在一起，鲁警长的手眼几乎没从胡媚儿身上挪下来。

　　忽然，胡媚儿一低头，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梨花带雨的小模样实在惹人怜爱。鲁警长心疼万分，一把将胡媚儿揽在怀里：“别哭，别哭，小宝贝儿，有什么委屈跟我说。”

　　胡媚儿抬起一双泪眼，越发楚楚可怜：“鲁警长，我，我恐怕以后没有容身之处了！呜呜呜……”

　　鲁警长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柔声安慰：“美人儿，不要害怕，以后有我保护你，看谁敢欺负！”

　　胡媚儿故意推搡了一把鲁警长：“唉，清官难断家务事啊！您不知道，我在梁家如今可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一听这话，鲁警长挠了挠头：“这倒是，我这个警长总不能插手你们的家务事。”

　　这可不是胡媚儿想要的话，她慌忙往鲁警长怀里一靠：“我一个小女子，再没人撑腰，恐怕就要流落街头了。”

　　鲁警长就受不了这个撒娇卖痴的劲儿，紧紧把她搂在胸前：“你放心，鲁某不才，怎么也不会让你流落街头的。回头，我给你置办一处宅子，你就搬出来住。”

　　听到这里，胡媚儿不哭反而笑了：“您置办的宅子再大，还能有梁公馆大吗？”

　　鲁警长被她懂得话噎住，讪讪地点点头：“跟梁公馆那是没法比。”

　　胡媚儿刚才还千娇百媚的眼神瞬间变得阴狠：“我哪里都不去，就要住在梁公馆。”

　　她抬起头，一把摸着鲁警长满是胡茬的脸，笑吟吟地问：“你想不想住？”

　　鲁警长迟疑了一下，随即展露笑颜：“你住在哪里，我就住在哪里。”

　　二人小声耳语半天，翠莲只是躲得远远的，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想听。眼看着华灯初上，鲁警长才恋恋不舍起身：“要不让我的车送你回去？”

　　胡媚儿娇嗔地望他一眼：“来日方长，你猴急什么？难道到嘴边的肥肉还能飞了？”

　　鲁警长一低头，嘴巴正好拱在胡媚儿的怀里，口齿不清地说：“到嘴边的肥肉，看得见吃不着，急死个人！”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酒楼，胡媚儿拿出一个平日里珍爱的翡翠镯子，亲自给翠莲戴在手腕上：“翠莲，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否则……”

　　二太太下面一个字都没说，翠莲却懂得其中的意思，她忙不迭点头。在大门大户干的时间久了，这点轻重她还是知道的。眼看着梁公馆门前的两个红灯笼在风雪之中越发惹眼，胡媚儿微微靠在黄包车的后座，闭上了眼。

　　姚氏看向吴妈的眼神蕴含深深的绝望：“怎么会这样？”

　　吴妈愧疚地低着头：“大太太，我已经去了好几次威尔逊的住处，真的没回来。”

　　姚氏的眉头紧皱，事情一开始就充满诡异，先是老爷莫名其妙被抓，紧接着威尔逊回国，这中间不过是几个钟头的事情。而且，丈夫在云州城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一个人物，居然死的这样不明不白不说，还没有一个人追究他的死因，这让姚氏说什么也想不通。

　　葬礼过后，领事太太来过一次，除了表面上嘘寒问暖安慰几句外，姚氏问她原因，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躲躲闪闪，没有一句明白话。

　　老爷到底得罪了何方神圣，才落得如此下场？！姚氏每每夜不能寐，思来想去，理不出头绪。现在，云州城似乎没有人出头来管这件事，堂堂云州商会的会长的死，竟然比一个寻常百姓还悄无声息。

　　事出寻常必有怪呀！联想到所有的事情，警察局都不让家属动手，姚氏更觉得老爷的死一定有着惊天的秘密。

　　查！必须查下去！

　　姚氏的小脚在屋子里不停地挪动，多年来吃斋念佛养成的肃静性子，被眼前的一切冲击的再无法平静下来。

　　华灯初上，内院正厅里，丫鬟婆子站了一地，等着给餐桌上的主人传菜，递水，递手巾。猛一打眼，这个家看起来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可是，正中间的位置，空空如也。吴妈端上来汤盅，轻轻揭开盖，按照座次准备盛汤。

　　胡媚儿用帕子一角沾了沾嘴，站起身来：“我吃饱了。”

　　不等任何人回话，胡媚儿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径直往外走，翠莲紧随其后伺候着。众人的目光追随着她们，谁也没有言语一声。

　　等到帘子落下，吴妈的脸沉了下来，小声嘀咕：“老爷才走几天？就这么没有规矩了？”

　　姚氏拍拍梁尚燕的手背，语气淡淡的：“今后，恐怕没规矩的事情更多了。”

　　吴妈眼中深深的担忧，梁尚燕都看出来。她不知道母亲指的没规矩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可是，她知道，这个家恐怕要发生点什么大事了。

　　姚氏站起身，拉着梁尚燕的手出门。门帘外，梁福低眉垂手而立。姚氏在他面前站定：“有事吗？”

　　被突然一问，梁福慌忙抬头，又极快地低下头：“回大太太，没事。”

　　“没事就好。”

　　姚氏轻轻丢下这句话，与梁尚燕缓缓消失在夜色里。

　　梁福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头，扭身进屋。

　　一路出了内院，梁尚燕听吴妈又叹了一口气，不免笑了一声：“吴妈，这几日你成了气包子了，整日里唉声叹气的。”

　　吴妈瞥了一眼大小姐，毕竟是少不更事的孩子，眼见着天都塌了，还懵懵懂懂的，这今后，日子就难了。

　　姚氏脸上的微笑不减：“吴妈，燕儿说的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这凡事啊，都有解决的办法。叹气，又有什么用呢？”

　　往日里，只是觉得母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只在佛堂念经礼佛，如今父亲去了，方才显出母亲也是一个有主意的人。

　　梁尚燕靠在母亲的臂膀上，眼前黑漆漆的夜空上，几点星子闪烁着微弱的光。有母亲相伴，她的心里还踏实些。

　　这几日，各商行的掌柜的虽然表面上都是毕恭毕敬的，梁尚燕还是能感觉到他们不太欢迎自己。说实话，梁尚燕自己也对这些账目出入，进货出货的东西不感兴趣。

　　可是，母亲吩咐的一定有她的道理，梁尚燕不想违拗母亲，只得尽力照做。

　　眼前，案几上就堆积着西城区各个商铺的账簿，梁尚燕揉了揉眼，就着灯光看了起来。

　　典当行的账目让她心里嘀咕了起来，原本这“当、按、押”三种形式里，押的人最多。大概源于那些赌徒或者急需用钱的人不得已采用的紧急手段。抵押的物品大多是首饰，手表，毛皮等较为贵重的物品。

　　这些天的账目上，典当行里押的生意却日渐减少，有时一日甚至一单都没有做成，不知是何原因。问了掌柜的，只是说没人来押，他也无法。

　　还有粮行，布行，都跟前期相比，有了不同程度的营业额下降。梁尚燕隐隐担忧，表面看起来繁荣昌盛的梁家生意，暗地里恐怕凶多吉少。

　　转过天，她跟母亲提了自己的担忧，姚氏微微颔首：“燕儿，短短这些时日，你能看出这些端倪，实在是不易。”

　　“母亲，那要如何应对呢？”

　　“换人。”

　　梁尚燕微微张着嘴，母亲这话虽只有两个字，却蕴含着许多内容。梁家的生意是从两家店铺起家的，一家是米行，另一家就是这典当行了。

　　当初，梁文超的祖父背着积蓄，带着一家老小二十多口人来到云州城，在城里兜兜转转了三天，就盘下来西城一间小门脸。

　　家人觉得门脸太背，不适合做生意，梁文超的祖父却笑着摇头，典当行开在背街小巷里，才是正道。

　　那些前来当、按、押的主儿，哪个不是曾经富贵风光过的？这些个人，甭看富贵不在了，脸面尚存。脚踩着典当行的门，自然不能让熟人看到。

　　梁家的生意三两年的工夫就站稳了脚跟，这都源于梁文超是个守信的生意人。之后，生意逐渐扩大，鸡生蛋，蛋生鸡，资本再投入让梁家的财富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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