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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搜救

　　近在咫尺的平台，霍思云已经触到了边缘的水泥台，伸手去攀的时候，又一股浪打了过来，霍思云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再也抓不住任何的东西，被洪水席卷着朝下急速飞奔而去。

　　暴雨更猛了，狂风更大了，洪峰也更加狠烈，冲向围堰，冲向混凝土，碗口大的决口喷射泥浆一般的黄水，伴随着雷鸣般的响声，实在是地动山摇。

　　霍思云只有随波逐流的份儿了，她看着眼前一晃而过的各种东西，什么挣扎的鸡，已经死亡的兔子，绿色的蔬菜，这些东西和自己一样，早就身不由己，不知道洪水会将自己带到哪里，也不知道这洪水究竟何时才能停止，只能任由洪水的走势，漂浮，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这次洪水，霍家洼人损失惨重，等到雨终于停了的时候，村委会开始组织人进行清点，刚一出村委会的大门，就看见霍永刚泪流满面的跑了过来。

　　石宝军看着他悲痛的模样，打心眼里同情，都知道他的养殖场建在山洼里，这次肯定损失惨重。石宝军急忙迎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安慰地说道：“霍大哥，是不是养殖场被洪水冲了？我们正要去看看呢。”

　　霍永刚此时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养殖场的事情啊，他紧紧拽住石宝军的手，大放悲声：“石书记，我，我，我尕姑，不见了，啊，啊啊！”

　　石宝军心里一沉，急忙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霍永刚抽抽搭搭地将霍思云去养殖场留下看顾待产母牛的事情说了一遍，石宝军眉头紧锁，养殖场那一片区域正是山洪冲刷最为严重的地方，霍思云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他稳了稳心神，拍了拍霍永刚的肩膀：“别急，雨停之后，你四处找了吗？”

　　“找啦，我能不找吗？人命关天啊！”

　　霍永刚拍着大腿，几乎要蹦起来了，他差点把每一块石头都巴拉开找人了，可是周围一片都找遍了，根本没有霍思云的影子。

　　石宝军大手一挥：“走，组织几个人，继续找！”

　　罗云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正好听到石宝军的话，也跟在后头，问了句：“找谁呀？”

　　“思云！”

　　“等等！找谁？！”

　　罗云熙陡的提高了嗓门，拦在众人的前面。

　　石宝军面色阴沉，重复了一遍：“思云。”

　　“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里一慌，罗云熙发现自己的声调都变得有些奇怪。石宝军朝着霍永刚努努嘴，示意他赶紧说一遍事情的始末。霍永刚泪水未干，又重复了一遍事情经过。罗云熙听在耳中，表情变得冷若冰霜。

　　霍永刚被他看得噤若寒蝉，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没想到会发洪水呀！是我害了尕姑，是我害了尕姑！”

　　罗云熙猛地转头，瞪着他的双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似乎有不共戴天之仇，霍永刚更加内疚，几乎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找！必须要把人给我找回来！”

　　罗云熙大吼一声，率先奔着养殖场的方向跑过去。脸色阴霾密布，额头的青筋隐约可见，像正在蠕动的青虫，随着跑步的节奏，一下一下地调动，看着着实有些可怕。

　　石宝军不敢怠慢，带着人紧随其后，沿途的场景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各种动物的尸体遍布在泥泞之中，瞪着无辜的眼睛，不甘地望着这个世界。

　　罗云熙的脸越来越阴沉，双眼血红血红的，满目疮痍的情景，让他刚才的那股焦急转化成哀伤，他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思云无恙！

　　眼看着方圆几公里的地方都进行了地毯式搜查，罗云熙近乎疯狂的状态，让人害怕。石宝军一把拉住他：“云熙，要不，你先歇歇，我们去找！”

　　罗云熙在胸中酝酿许久的怒气像地下的岩浆一样，终于找到了爆发点：“歇什么歇？！人命关天啊，你就这么不想找到思云吗？”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绝望与哀痛，身体在颤巍巍地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霍永刚像是被他的声音烫伤了一样，“嗷”的一声捂住脑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哭什么哭？！起来，继续找！”

　　石宝军踢了地上的霍永刚一脚，心里虽然预计霍思云恐怕凶多吉少，但是表面上依旧在给他们鼓劲打气：“这才找了多少地方，还远着呢。水流的速度快，没准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呢！”

　　被他这么一说，罗云熙好像又看到了希望，霍永刚也停止哭泣，慢慢直起身子。哪怕剩下最后一线希望，都要竭尽全力。罗云熙又没命似的奔跑起来，将其他人远远甩在后面。

　　“思云，思云……”

　　将双手聚拢在嘴边，呈喇叭状，罗云熙开始放开喉咙呼喊恋人的名字，他不相信一场山洪就能将两个人分开，死也不相信。

　　就这样，几个人从天亮找到天黑，随着路越走越远，石宝军的心也越来越沉重，这样看来，思云这丫头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他偷眼去瞧一旁不过几步远的罗云熙，看到他正就着昏黄短促的手电的光芒，在地上一寸一寸的移动，因为看不清楚，他竟然蹲下去一点一点地在地上摸。

　　石宝军震惊之余，心中也着实有些心疼，夜里的风冷，石宝军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披在他肩上，谁知，他并不领情，一甩肩膀，往前移动了一步，衣服掉在地上：“用不着！”

　　抬起头，看着空无一人的旷野乌漆墨黑的，心中闪过无边的恐惧和绝望，手电微弱的灯光显得分外无力，冷风从四面八方侵袭着身体，罗云熙心里比刀割还难受，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一直流到嘴里，咸涩的味道，让他的嘴里越发苦涩。

　　他望着黑黢黢的天空，心口像是要炸开一样，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像是巴不得整个世界都在瞬间毁灭，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消失，一切归于虚无。

　　石宝军默默走过来，搜寻工作进行了这么长时间，要是人活着应该早就找到了，现在可能真的是没有什么生还的希望了。

　　“云熙。”

　　听到石宝军轻轻地唤他一声，罗云熙慢慢抬起头来，干涸凝固的眼泪残留在脸颊上，绷得皮肤紧紧的难受，他根本顾不上这些，朝着前方的暗夜发足狂奔。

　　石宝军哀伤地长叹一声，招招手，让人都跟上，这黑灯瞎火的，可不能留他一人在荒郊野外。

　　也不知究竟跑了多久，他的速度慢了下来，，心口的疼痛被蚀骨的寒意暂时麻痹，前后左右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既看不清来路，也看不到退路。

　　铺天盖地地绝望就这样从心底里漫上来，淹没了他所有的期盼，所有的理智，在空无一人的地方，罗云熙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远远跟在后面的石宝军凭借哭声终于找到了他的方位，脚下不敢怠慢，加速前进。

　　“走，回去吧。”

　　石宝军找不到任何安慰的话，只好拉着他的胳膊，硬要将他拽回去。罗云熙的力气大得惊人，他一下子就把石宝军甩了个趔趄，众人上前扶住石宝军，才让他避免狗啃泥摔在地上。

　　“你们走吧。”

　　罗云熙无力地背对着他们，挥挥手，所有的人都不是他罗云熙，都不能明白他心中的切肤之痛，与其让这么多人陪着遭罪，不如都散了吧。

　　“你……”

　　石宝军张张嘴，却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他跟着回去，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霍永刚心中的歉疚已经达到了顶峰，要不是因为他的母牛，尕姑也不至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石书记，你们都走吧，我陪着罗技术员。”

　　众人看他俩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劝，慢慢回转身体，往来的方向走去。罗云熙继续大踏步往前走，霍永刚紧随其后，两个人像在赌气一样，谁也不理谁，却在脚底下较着劲。

　　罗云熙的脚底下开始磕磕绊绊，一个不小心，栽倒在地上，他索性在地上挪动屁股，靠在旁边的一棵树的树干上，大口喘气。

　　他闭上眼睛，心中一片茫然，整个心像是被掏空了一般难受，跌跌撞撞的霍永刚也慢慢走了过来，看到他坐在树下，一屁股也坐了下来，呼哧呼哧喘气如老牛。

　　坐在树下的两个人，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罗云熙想象不到，没有霍思云的日子他该怎么过，这个人现在就是他的命！不！比他的命还要重要一千倍一万辈！

　　而霍永刚则是想着如何面对霍家的老老少少，这么优秀的女子，居然为了自己的那头母牛就这么葬身山洪，别说别人，就是霍春明都不会绕过自己。

　　头顶的天色一点一点亮起来，两个人昏昏沉沉地爬起来，因为浑身无力，罗云熙还伸手扶了一把霍永刚。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在耳边，他以为是自己用力过大，弄疼了霍永刚，刚想说声抱歉，却发现头顶落下来雨滴。

　　不自觉地抬起头，借着晨曦的微光，他骤然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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