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惨白的手臂从树枝和树叶中间掉落下来,要不是天光微熹,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人的手臂,倒像是被剥干净树皮的树枝。
霍永刚与罗云熙对望一眼,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棵树缓慢靠近。周围到处都是动物的尸体,还有一些被洪水席卷的杂物,看起来一片狼藉,空气里飘散着各种各样腐烂的味道,让人的呼吸在这个清晨越发觉得不舒服。
慢慢走近大树,仰起头朝上望,赫然入目的是一个黑漆漆的脑袋。霍永刚胆小,早就缩在罗云熙的身后,抓着他后背的衣服瑟瑟发抖。
罗云熙壮着胆子,拿起一根木棍,轻轻撩起一绺头发,一张面无人色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
“思云?思云!”
霍永刚听到罗云熙几乎不像人的声音在呼唤霍思云,急忙将脑袋从他背后抬起来,仔细去看树上的人。果然,那张熟悉的面孔就是尕姑!霍永刚一下子窜出来,冲着树上的霍思云大喊:“尕姑,尕姑,可算找到你了!”
罗云熙坐在地上,像是呼吸受阻一般大口大口喘气,然后,一声呜咽,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霍永刚急忙制止:“罗技术员,莫哭,救人要紧!”
本以为霍思云已然离他而去,悲从中来,忍不住呜咽的罗云熙,被霍永刚这么一提醒才想到霍思云或者还有生还的可能,赶紧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又冲了过去。
触摸到霍思云冰凉的手指,罗云熙的心也跟着寒冷起来,树杈太高,根本没有办法抱霍思云下来。霍永刚躬身低头,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踩着上去!”
罗云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不再犹豫,快速登上他的肩膀,霍永刚慢慢起身,将他架了起来。罗云熙伸手将霍思云一把揽在怀里,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微弱的呼吸几不可查,罗云熙好半晌才确认她还活着。
“思云,思云,还活着!”
话没说完,罗云熙已经是泪流满面,这是上天给他最大的惊喜,为了这个惊喜,他愿意用生命去换取!霍永刚自然也很高兴,却不敢有丝毫晃动,只是嘱咐他:“你抱紧尕姑,我慢慢蹲下来,小心,一定要小心啊!”
就算他不说,罗云熙也是视若珍宝一般将霍思云抱在怀里,一手摁住霍永刚的肩膀,缓缓地落在地上。
“思云,思云,醒醒,醒醒!”
将霍思云拢在怀里,罗云熙焦急地呼唤,因为学习过一些急救知识,他将霍思云放平在地面上,先是给她心脏按压,然后做人工呼吸,一顿折腾后霍思云仍然没有醒过来,霍永刚在一旁着急了,直接拨打了急救电话。
可是,这里荒山野岭,根本没有信号,罗云熙不敢再耽搁,将霍思云抱紧,朝着村里的方向走去,还不忘叮咛一旁的霍永刚:“接着打,不停地打,一直到打通为止!”
霍永刚领命,低着头赶路,不停地拨打电话,看着手机信号一格都没有,心中焦躁不安,恨不得立时将手机扔出去。
罗云熙脸上的汗珠滴滴落下,掉到嘴里的能尝出咸涩的味道,落入眼睛里的就很难受,必须要流出几滴眼泪冲刷一下才能将那种涩感减轻。
世上再也没有失而复得的这种狂喜更让人兴奋,罗云熙恨不得将怀里的人抱紧一点,再抱紧一点,用他的体温一点点温暖霍思云冰冷的身体,他恨不得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化为骨和血。罗云熙将她的身体往上抬抬,她的头顶正好抵在他的下巴处,罗云熙脚下不停,用唇不断亲吻她的额头,发丝,期冀她能够在自己的怀里醒转过来。
霍永刚的手机早就举过头顶,身体不停地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旋转,只要是有微弱的信号,那就有救了!
“通了!通了!”
当耳中传来“嘟嘟嘟”的声音,霍永刚简直欣喜若狂,他朝前奔了几步,冲着嘴边的手机大声喊:“西大沟,有危重病人,快,快来人啊!”
那边详细询问了他们现在所在的方位,人数以及患者的状况,表示即刻派车过来,霍永刚再也忍不住了,发疯似的大喊:“快,快,十万火急!”
西大沟地处腾格里沙漠边缘,一条干涸的沙沟两边是耸立的古石林群,大约在200多万年前,由于地壳运动、风化、雨水冲刷侵蚀等地质作用,形成了以黄色砂砾岩为主的造型千姿百态的石林地貌奇观。
在西大沟内,陡崖凌空,景象万千,峰回路转,步移景变,石柱石笋大多有80米至100米那么高,最高的一处更是达到了200米,造型更是千姿百态,形象各异,如意象派雕塑大师的梦幻之作。
穿越蜿蜒曲折的峡谷,各种形态的石柱展现在眼前,雄狮当关、大象吸水、西天取经、月下情侣、屈原问天等等景点,形神兼备,栩栩如生。
罗云熙根本顾不得欣赏这将黄河、石林、沙漠、戈壁、绿洲、农庄融为一体的奇妙景观,他现在只恨自己只长了两条腿,假如再有一双翅膀的话,他一定振翅翱翔,将霍思云尽快送往医院。
救护车的鸣叫在山谷里越发清晰,罗云熙咬着牙,朝着声音的方向奔跑。霍永刚紧随其后,盯着他怀里的霍思云不停念叨:“尕姑,尕姑,救护车来了,你挺住,一定要挺住!”
急救人员从罗云熙手中接过霍思云,迅速进行了救护措施,罗云熙的眼睛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浑然不觉胳膊上正在往外滴血。
“哟,你的手臂流血了,跟你包扎一下吧。”
“不用,先救她!”
罗云熙简短地拒绝了,现在正是思云生死攸关的时刻,根本容不得半点分神,至于自己的伤口,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大概是被树枝划破的。
他现在一点也不恨那棵让他受伤的大树,甚至有些感激,要不是这棵大树,思云恐怕早就没有了生命体征,那时候,就算是取了他的五脏六腑也无济于事了。等到思云恢复健康,我一定要带着她来感谢一下这棵恩人树。罗云熙心中如此盘算,他笃定思云一定能够醒过来!
就近的医院很快就到了,车没停稳,罗云熙就抢先跳了下去,伸手拉住了担架的一头,使劲催促医务人员:“快,快!”
早有医生闻讯做好了准备工作,罗云熙被挡在急救室外面,霍永刚踮起脚尖想要看看里面的情景,却什么也没看到,心里还是有些着急。
突然,“咕咚”一声,他吓得赶紧回头,就看见罗云熙一头栽倒在地板上,人事不省。
“大夫,大夫,这里还有一个病人,快,快来呀!”
接二连三的惊吓让霍永刚的声音都变了腔调,急救室的门再一次打开,有人跑出来,将罗云熙也抬了进去。
罗云熙昏昏沉沉地走在一片漫漫黄沙之中,四周都是石柱他分不清东西南北,双眼迷茫地四处张望。眼前一抹艳丽的红色出现,定睛一看,不是思云又是谁?
身着红装的思云比任何时候都更显妩媚,白皙的皮肤在红色衣裳的印衬下,越发吹弹可破,佳人如许,罗云熙痴痴呆呆地看着,更是心中迷恋。
霍思云冲着他招手,轻轻地呼唤:“来呀,来呀……”
他欣喜若狂,发足狂奔,却看到思云回眸一笑,跟他挥手告别。心中焦急,罗云熙更是加快了速度。可是,无论他怎样奋力追赶,霍思云总是在前方,他触不可及。
“思云,等等我,等等我!”
好不容易触及到她红色的衣袂,罗云熙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抓住,谁知那衣袂滑的根本无法抓紧,又轻飘飘地从手里溜走了。
罗云熙大急,眼前忽然弥漫着一层又一层的云雾,不断地聚集在他眼前,他奋力用双手巴拉,迷雾却越来越浓,慢慢地将他包围起来。
飘飘渺渺的虚虚实实,那一抹红看似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罗云熙觉得脚下一松,人就从高高的云端跌落了下来。
“思云!”
一声大吼,将他自己唤醒,睁开眼睛,罗云熙看到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身边来来回回的医护人员,才想起自己现在在医院里。他翻身下床,却被一旁的护士按住了:“干什么?不要命了,手上还在打点滴,不许动!”
罗云熙转过脸,直视眼前的小护士,被他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盯着,护士忍不住红了脸,这个男人,还真好看!罗云熙自然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显出害羞的神色,只是追问:“她,她怎么样了?”
“放心,已经脱离危险了。”
小护士柔声回答,虽然对于他一醒过来就急不可耐地询问那个女孩的病情有点酸酸的,但是跟这么好看的男孩子说说话,心里也是欢喜的。
罗云熙扭头看向临床的霍思云,果然脸色好了许多。尽管还是双眼紧闭,却能够听到她的呼吸已经均匀许多。
“谢谢啊!”
罗云熙诚心诚意地冲着小护士点头致谢,弄得小护士更加心里小鹿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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