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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山洪

　　那是一张古装仕女图的画像，除了五官举止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以外，就连头发丝都根根分明，简直可以用精妙绝伦来形容。

　　石宝军也凑过来，一看上面的画也惊呆了，刚才他母亲说他画得好，两人都未在意，毕竟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对自己的儿子多一层滤镜。

　　但是，眼前的画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精品，甚至是极品。这样的手艺居然藏在这间普通的小院里，不为人知，实在是一种遗憾。

　　石宝军深吸了一口气：“张生乾，我聘请你给我的砚台上作画，一幅画100元，你干不干？”

　　张生乾眨巴眨巴眼睛，没有说话。他在心里盘算一下，如果一个砚台100元的话，按照他的速度，一天能花三到四个，那么也就是三四百元，听起来挺不错的。

　　可是，这好事就这么突然地落在他身上了？张生乾脑子一转，张口说道：“干是能干，不过，我家现在吃不上饭了，你先预支些工钱吧。”

　　开口闭口要钱，石宝军厌恶地一皱眉，正打算拒绝，就看着霍思云朝着他做手势，让他答应下来。

　　“好！我可以先给你预支一千元，不过，张生乾，丑话说在前面，我要保质保量按时交工，如果违背，可是要罚款的，而且砚台刻废了，你是要照价赔偿的。”

　　“放心吧，误不了工。”

　　张生乾一拍胸脯，让他干别的不行，画画没问题。

　　“好，下午我就把砚台和合同带过来。”

　　两人从张生乾家里出来，一个朝东去拿砚台，一个朝西，去看望山崖边的养殖户。

　　霍思云对这个养殖户关注很久了，他叫霍永刚，是霍思云的一家远房本家，按辈分来说应该叫霍思云姑姑，但是年龄却跟赵有贵差不多。

　　霍永刚小时候就特别喜欢侍弄牲口，他养的牛羊都比一般人养的要膘肥体壮，就连毛色都不一样。别人家在选择项目的时候，都选择的是大棚种植，只有他坚持选择养殖。

　　村里有的人家有三两只羊或者一两头牛的，都愿意花点钱交给他养着，一来省事，二来放心。

　　霍思云边走边想，要是成立养殖合作社，这负责人一定非霍永刚莫属，这样的操心人已经是不多见了。

　　早起就开始刮风，到了下午的时候，越来越大了，霍思云将衣服上的拉链拉紧到脖子处，顶着风费力地朝前走去。

　　她听到有脚步声朝着自己走过来，抬眼一看，对面被风吹着跑的人不是霍永刚又是哪个？她看着越来越近的霍永刚暗自思忖：这个天气，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会出门吧？

　　果然，呼哧带喘的霍永刚一把拉住在风中像小树苗一样东倒西歪的霍思云，在她耳边大声喊：“尕姑，你咋来了？”

　　霍思云张张嘴，却被风灌了满口，只得背过身去，同样跟耳背一样大吼：“我过来看看。”

　　霍永刚来不及跟她过多客套：“尕姑，母牛下犊子半天产不下来，我去找兽医，养殖场没人，你去帮我照看一会吧。”

　　霍思云点头答应，跟他错身而过。噼里啪啦的雨点下来了，霍永刚朝着她挥挥手，就顺着风势跑远了。霍思云顶着风，也加快了脚步，眼看着养殖场就在前面了，也不知待产的母牛怎么样了。

　　她站在养殖场门口，熟门熟路地从墙缝里找到钥匙，打开了那把大铁锁。雨越来越大，打在脸蛋上生疼，霍思云反手锁了门，将钥匙放在原地，赶紧奔向最北边的那个牛棚。

　　还没进牛棚，就听见母牛哞哞的叫声，霍思云打开门，看到临产的母牛一身黄棕色的毛，双眸中蓄满了泪水，很慌张地在地上不停地走动，看起来异常烦躁。

　　霍思云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头。母牛不断地回头看自己的腹部，一会儿卧下，一会儿又站起来，不停地折腾。霍思云明白它的临产之痛，却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帮助它减轻痛苦，只有慢慢抚摸它的腹部，让它舒服一些。

　　棚外的雨越下越大，风声如野兽嘶吼，霍思云心里一紧，担心这样的天气霍永刚能不能请到兽医，眼看着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就算人家肯来，也得废很多力气 才能走过来。

　　母牛越发焦躁，在牛棚里来来回回折腾，哀嚎，霍思云目睹它被折磨却无计可施，心里也越发焦急。

　　打开牛棚的一点门缝，外面的风雨铺天盖地地逼过来，一眨眼功夫，灌进门一大滩雨水。霍思云换了一口新鲜空气，赶紧将门关严。

　　百年不遇的洪水随着夜幕的降临，肆无忌惮地奔涌而来。猛兽一般的洪水顺着山崖冲了下来，扑向养殖棚里那些惴惴不安的牲畜。

　　“哗啦”一声，养殖棚后面的院墙倒塌了。没等霍思云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洪魔肆虐汹涌而来。

　　“不好，发洪水了！”

　　霍思云一声惊叫，赶紧打开牛棚，将所有的牛往外赶。山洪就像受惊的野马一样咆哮着，从后面的山谷奔来，势不可挡。

　　霍思云紧紧抓住一头公牛的脚，让自己的身体脱离地面，面前已经被大雨浇的视线模糊，霍思云只得凭借感觉，让牛群朝着大门的方向移动。

　　风雨如吼，让人心里着实有几分惊骇与不安。霍思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山洪，心中越发害怕。可是，就算再害怕，也得尽力帮着霍永刚保护好这一院子的牲畜，这都是他的命啊！

　　淌着过膝的洪水，霍思云艰难地朝着羊圈跋涉，咩咩咩的羊叫声越发凄惨，眼看着羊圈就要被冲垮。霍思云急了，双手划拉着水，朝着羊圈奋力冲了过去。

　　羊群像一股水一样冲了出来，霍思云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倒在浑黄的洪水中，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站起来，拉住一只牛的尾巴，朝着大门口走去。

　　山洪阻断了霍永刚和兽医的路，他们眼看着咆哮而过的洪水从身边流过只好就近躲在山洞里。霍永刚心急如焚，想到霍思云一个人在养殖场，还有待产的母牛，像困兽一样在山洞里来来回回转圈圈。

　　“不行，我得赶过去，尕姑一个人肯定应付不来！”

　　霍永刚大吼一声，就要往雨帘里钻。兽医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疯了！这么大的雨，还有山洪，你想上哪去？”

　　“哎呀，我的牛啊！还有尕姑呢！”

　　霍永刚跳着脚喊着，眼泪喷薄而出。牛羊有什么意外他会心疼，但是尕姑要有什么意外，他可就担待不起呀！

　　情况兽医都了解，可是，现在就是神仙下来也无计可施，唯一的办法就是原地等，等着雨停，等着山洪不再往下冲。

　　“等不及呀！”

　　兽医用双手死死钳住霍永刚，尽量将语气放平和：“等不及也得灯等，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嘿！”

　　霍永刚一拍大腿，双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兽医在一旁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稍安勿躁，咱这里雨水少，应该过一阵子就停下来了。”

　　霍永刚当然巴不得他说的是真的，手搭在眉毛上，朝着外面一望无际的雨帘焦灼地张望着。

　　霍思云不知道自己抱上来几只羊了，山洪越来越大，她的力气根本弄不动大个的牛，只好将牛拴在结实的柱子上，体积小一些的羊，被她抱起来，放在屋顶的平台上。

　　一只，两只，三只……霍思云咬着牙默默地数，可是，雨水将她浇的浑身精湿，看不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刚才数过的数早就被豆大的雨点砸的不见踪影了。

　　身上的力气在慢慢消耗，霍思云筋疲力尽却不敢放弃，她的上下牙早就开始打架，磕磕磕地在嘴里抖动。却还在奋力地去挽救身边的每一条生命。

　　动物的鸣叫在洪水与雨水之间显得更加弱小，更加微不足道。霍思云已经清楚地知道，霍永刚赶不回来了，那头母牛在水中已经生产出一只牛犊，但是这样的天气，牛犊注定是无法活下来了。

　　霍思云心中黯然，这条小生命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在此刻降生，注定要面对残酷的现实。默默地闭了一下眼睛，为随水而流走的牛犊心中哀戚。

　　冰凉的雨和呼啸的风，将霍思云身上的体温逐渐剥离，她有一种被寒冷浸入骨髓的感觉。满目的洪水，让她不知道该去哪里躲避一下，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刚才放羊群的那个平台，由于地势较高，洪水还没有漫上来。霍思云打定主意，奋力朝着羊群呆着的地方划过去。

　　一股洪水冲下来，将无处拉扯的霍思云冲出去好几米，大口大口喘气的她，再一次抓住了旁边的一根木桩，稍稍喘口气，霍思云继续朝着羊群的方向游过去。

　　眼看着就要到平台了，霍思云甚至能够看到最前面的那只羊温柔的眼眸，她心中闪过一丝惊喜，羊儿厚重的毛或许可以为她抵挡一下浑身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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