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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 章逃家

　　梁维强打电话催了几次，无奈霍思云回家一看躺在床上虚弱的父亲，什么打算都烟消云散了。

　　建筑工地上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霍思云扎着花头巾，带着劳动手套，一身旧衣服，倒也看不出她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这几天，她抽空又找了一个给人家做饭的活，这样下来她就要在工地小工、家教老师和私厨之间不停转换身份，身兼数职，像个陀螺一样忙得不亦乐乎。

　　霍春明眼看着闺女因为自己的病受累，躺在床上更是唉声叹气的。这样一比，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霍思乡就更入不了他的眼了。

　　霍思乡也不在乎父亲小刀一样的眼神，依旧我行我素，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再不就是和小伙伴出去玩，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霍思云发工资的时候，仔细数了数，脸上泛起一丝安慰，这么辛苦的努力没有白费，几个月的时间，欠村里人的钱终于还清了。

　　还剩余一些钱，霍思云塞在父亲手里，这个家还是大管着更放心。霍春明瞅着女儿挣来的血汗钱，心疼的不得了，急急忙忙藏到了安全的位置。

　　这天下午，感觉身上松活一些的霍春明听见门口有人叫卖鸡仔，突然想买几只养着，下了蛋也好卖几个钱补贴一下。

　　他起身朝着屋里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眼看着双腿紧倒腾，身体就是走不到屋里去。霍春明心里一下子生起了自己的气：就这个烂怂身体，还不如死了算了！

　　赌着一口气掀开了炕席，却发现他前几天藏着的那些票票子不翼而飞了。这一下，把老汉身上的冷汗都吓了出来，他怕自己记错了地方，把一盘土炕里里外外地翻了个遍，还是一张都没有。

　　“哪个驴日的……”

　　霍春明张嘴骂了半句，突然想起来这个家从他病了就没有来过外人。他扯开嗓子大喊：“思乡，思乡，你个驴日的出来！”

　　任凭他在院子里喊破喉咙，也没有听到霍思乡一句回应。气急败坏的霍春明直接用拐杖捣开儿子的房门，却看见屋里空无一人。

　　“这个怂娃，让我抓住非扒了你的皮！”

　　霍春明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儿子，一颠一颠跑到街上寻他。打问了半天，都说没看见。霍春明急火攻心，迎着太阳漫山遍野地吼开了。

　　傍晚，霍思云回家的时候，看见父亲躺在床上嘴里哼哼着，一副奄奄一息的景象。

　　“大，你咋啦？”

　　眼看着霍春明没有精神回复她，又扭头冲着屋里喊：“思乡，思乡，大这是咋啦？”

　　一听到思乡的名字，霍春明的气血又朝着脑门上涌过来：“别，别，喊了。”

　　听到大有气无力的声音，霍思云俯下身子，看着父亲关切地问道：“大，你咋了？好些了吗？”

　　“我被这个哈怂气死了！”

　　霍春明大吼一声，剧烈地咳嗽起来。

　　霍思云慌忙将父亲扶着躺平，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在他略略停顿的片刻，终于断断续续地听出来事情的前因后果。

　　“大，你也别上火，思乡年纪还小不懂事，等我去找他回来。”

　　霍思云找了几个霍思乡平日里耍的好的伙伴，都说没见过他。最后，霍思云找到了狗蛋，狗蛋也是霍家人，大名叫霍思雨。因为父亲早逝，家里四五个孩子都是他妈一个人拉扯，所以作为家里老大的狗蛋早早就辍学打工，补贴家用了。

　　霍思云的到来让狗蛋妈一愣，她说：“狗蛋今天一大早起来就去县城了。”

　　霍思云心里一沉，这个思乡一定是跟上狗蛋去县城了。她离开狗蛋家，给父亲说了此事。

　　“要不，明天我去县城一趟，把他找回来。”

　　霍春明牛眼一瞪，冲着女儿大力地摆摆手：“不去，让他愿意死那达就死那达去，我就当没有这么个儿子！”

　　霍思云看父亲说得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简单做了一些饭，父女俩默默吃完饭，就各自歇息了。

　　第二天，霍思云看着脸上依旧阴沉的父亲，张了张嘴，却没敢再提寻找弟弟思乡的事情。她知道父亲的秉性，这次思乡真的惹他生气了，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而是大从小教育他们，手脚干净，偷盗在父亲的眼里是十恶不赦的第一大罪行。

　　可是，昨晚辗转一夜的霍思云还是惦记弟弟的安危，从小到大，思乡就跟父亲一样，是个犟板筋，拿定的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现在，他跟着狗蛋出门，没有任何社会经验也没有什么防范意识，被人骗了钱还是小事。万一，被人引诱干下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那就不得了了！

　　思想到此，霍思云匆匆跟包工头请了假，朝着坐车的方向急急赶了过去。晃晃悠悠到了县城，霍思云却一下子茫然了。

　　她只记得狗蛋妈说狗蛋在一个货场里给人家搬运东西，至于哪个货场，狗蛋妈也说不清楚。霍思云决定一个货场一个货场找。

　　县城东西南北共有四个货场，每个货场运输的东西不一样，东边的货场一般都是一些鱼虾肉禽类，相对来说需要的人少一些。西边的货场运输的米面油，北边的货场是沙子石料，南边的货场是一些家具建材。

　　这么一看，霍思乡在东边的货场的可能性不大，她决定从西边开始找。一进入货场，霍思云就倒抽了一口冷气，偌大的货场停满了车辆，一个挨着一个，人群就像赶着潮水的鱼群一样，摩肩接踵，拥挤的地方形成了堵塞，走都走不动。

　　既然来了，霍思云硬着头皮也要找人。她按照区域划分，一片一片的寻找，眼看着背影像思乡的小伙子，赶紧扒拉人家，等转过头看着一脸懵的一张陌生脸孔，她又忙不迭地笑脸赔不是。

　　就这样，西边和南边两个货场就花费了霍思云大半天的时间，一早上吃的那个洋芋蛋蛋早就被消耗殆尽，霍思云饥肠辘辘地站在南货场的门口，一筹莫展。

　　身上的钱只够回去的路费，霍思云想了想还是没有去吃东西，而是到货场的休息室，找到免费提供的饮用水灌了一个肚儿圆。

　　接下来，她又马不停蹄地奔赴到北货场，沙子和石料占据了货场的绝大多数位置，这里干活的人都蒙着厚厚的头巾，戴着口罩，根本看不清本来的面目。

　　既然来了，就要仔细找。霍思云不顾人家不断扔给自己的白眼，一个个地站在人家面前，仔细辨认，却没有一个是霍思乡。

　　霍思云颓丧地蹲在大门口，她真的越来越担心弟弟了。不知道这个傻弟弟究竟会到哪里？眼看着太阳西沉，再不回去就赶不上今天的最后一班车了，霍思云拖着沉重的双腿往汽车站走去。

　　霍春明看到垂头丧气的霍思云，心里猜出了八八九九，很有可能思云这娃放心不下那个驴日的，跑到县城去找了。看着情况，就是没找到么！

　　霍春明也不问，就这么一烟袋锅一烟袋锅地不停地抽烟，霍思云看着烟雾缭绕的屋子，几次想阻止大不要再抽了，却看见大紧锁的眉头，张不开口。

　　大是个要强的人，啥事情都干到人前头，早些年，家里条件差，本来不多的地，村子里根本不够分的。

　　大看中了那些荒地，硬是肩扛背背，整出十几亩沙地来。那一年，大种的旱地西瓜和籽瓜获得了大丰收，大举着厚厚的一摞钱，嘴都合不拢，说是要给自家的女子攒学费咧！

　　这些年，家里人吃穿节俭到了极致，一门心思供她读完大学，原指望她毕业了，一家人也能翻身了，谁料一场地震雪上加霜，把啥都毁了！

　　霍思云有时候会思索是不是自己的命不好，生在这黄土窝窝里本来就没啥希望，老天还不垂怜，让这个家还残缺不全。

　　隔着浓浓的烟雾，霍思云担忧地望向父亲。大约察觉了女儿关切的目光，霍春明将烟袋锅往炕沿上磕了磕，又咳嗽了两声说：“思云，去睡呀！那个哈怂，再不去寻了！”

　　霍思云哀叹一声，大是个聪明人，她干了啥，大都明白。

　　“大，那你也歇呀！”

　　霍春明应了一声，随即拉灭了自己屋里的灯。发呆的人，不需要灯光，更何况还费电咧！霍春明如此想着，又摸到了烟叶袋子，下意识地塞满了烟锅子，却朝着女儿谁的那屋瞅了一眼，只是叼在嘴上，没有划亮火柴。

　　霍春明在心里跟老伴唠起嗑：“娃他妈，思乡这个哈怂离家出走咧。”

　　“你别急着埋怨我，这事情咋能怪我呢！要我说，都是你从小把个碎娃惯坏了。”

　　“看看，就知道你不承认呢，我说儿娃子要捶打着才能有担当，你偏不信，说是就这么一根独苗，不让打，不让骂。”

　　“你又说我偏心，这不是冤枉人嘛！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女娃我都稀罕咧！可是，这思乡就是不好好学习，你还怪我打他咧！”

　　……

　　霍思云清楚父亲睡不着的原因，她也睡不着，这个思乡，就这么任性，全然不顾家里人对他的担心。思乡啊思乡，这么大的县城，你能跑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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