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春天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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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小说:向春天 作者:塬上草 更新时间:2021-10-10 21:04 字数:5309

  冥冥之中,杨春和权爱春的一见钟情,仿佛是前世的约定,今生的安排,在这么一个金色的季节里,两个年轻人在流淌着五彩斑斓的胭脂河畔相见了。顷刻之间,一颗伤口初愈的心和一颗情窦初开的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他们敞开心扉,无话不说,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激动霎时就让他们忘记了时间和空间。他们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尽情享受着彼此的爱和温暖。当这种短暂的相聚过去之后,两人各自回到自己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生活氛围里时,时间又似乎被时光老人拖拽得老长老长,一分钟就像一年,一天竟长得如一个世纪一般。

  傻闺女,想啥哩,该吃饭了!权爱春坐在门口,两眼直直看着远处,母亲把饭碗送到她跟前,她都毫无察觉。

  哦,妈,那一对鸟儿真亲热。权爱春看着湛蓝的天空,一对小鸟在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缠绵飞翔。她仿佛看到她和杨春,心中一种说不出的甜蜜几乎将她淹没。

  你这闺女,又在胡思乱想啥哩?母亲搁下饭碗,朝门外瞅瞅,并没看到啥鸟儿。

  已经飞走了!权爱春朝母亲说,脸上热辣辣的,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日头爷儿爬上东山圪梁,如个喝醉酒的红脸老汉,把红丢丢的温暖洒在山峦沟壑,也洒向山村院落。权爱春坐在院子里的捶布石上纳鞋底子,日光如一把剪刀,斜斜剪过来,把她剪成一副光影画。她上一针下一针穿针引线,麻绳跟鞋底子摩擦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在权爱春的耳朵里,就是一曲美妙动听的音乐。这是她第一次给她心中的男人纳鞋底儿。她要使出母亲教给她的看家本事,把针脚纳得又细又密。

  哎哟!一针扎在她的手上,即刻有一朵暗红的小“花蕾”在手指上孕育而出。她吸溜着,看着那朵小小的“花蕾”,莞尔一笑。听母亲说,给谁纳鞋,谁想你了,针才能扎出血。她不知道杨春是不是真的在想她,但她知道,那一刻,她是在想杨春,一走神,手上就长出一朵小“花蕾”来。她丢开手里的活,正要站起身,却被母亲拦住了。母亲说,妈能看出来,你是真心对那个娃好,看,多上心。母亲指着她出血的手指,给,妈给你拿来了。母亲把一捏儿艾灰敷在那朵小“花蕾”上,说,这东西止血消炎。权爱春笑了,她想,艾灰,是艾(爱)燃烧后的产物,而那朵因爱而生的小“花蕾”能跟它交融在一起,这是多么好的寓意啊!

  杨春的耳朵有点发烧。小时候,母亲说耳朵发烧是有人想你。杨春又打了一串喷嚏。小时候,母亲说打喷嚏是有人说你。杨春对这些深信不疑。他在地里收割玉谷,把金黄的玉谷穗儿掰下,撂进箩筐里。露水打湿了他的鞋子和衣裳。日头爷儿红着脸儿笑呵呵立在东边山圪梁上看着他。耳朵发烧的当儿,他正在地里忙碌。他在心里说,大清早的就想我了。后来又打了一串喷嚏。他又给自己说,她还给谁说我呢!而且说了一长串。想着这些,杨春心里热乎乎美滋滋的。地畔小路上倒了一大堆金黄金黄的玉谷穗子。父亲母亲和哥哥在不远处忙碌,他担着满满两箩筐黄橙橙的棒子,倒在棒子堆上,又折身返回地里,拿起镰刀割玉谷杆儿。镰刀割到玉谷秆儿时,发出嚓——嚓——的脆响。要是搁在往常,这声音在杨春的耳朵里,是充满着生命结束的肃杀和凄厉的,那声音就如小老鼠在一下一下咬着他的心一般,叫人不舒坦。而今天,这声音竟然这么悦耳动人,像一个个五光十色的音符,跳动在他的耳畔,且裹带着丰收的馨香,让他如痴如醉。

  你看,咱娃又活回来了!崔小菊用手拉拉杨兴旺的衣襟,轻声说,又朝杨春努努嘴,额脸上密密的皱纹里都装满着欢喜。

  看见了。咱娃又遇见个可心的,俩人又恁黏糊,娃这段光景跟变了个人一样。杨兴旺一边低头掰玉谷穗儿,一边压低声音说。

  可怜咱老大了,他兄弟都说俩媳妇了,他八字儿还没一撇儿嘞。

  咋不是。这都是命,或许咱老大命里就没有媳妇?

  呸,臭嘴!老迷信头子,都啥年月了,还翻那些老黄历。

  不信不中。老大也过了不少点儿,咋就一个都不中哩么?!

  不中那是婚姻不透,透了自然就成了。

  我也老是这式想,可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婚姻不透。他也老大不小了,再不透,娃就耽搁了。

  当吴幸福从他媳妇小凤嘴里听说杨春跟权爱春两个人近来的进展情况以后,心里像喝了一大碗老陈醋一样,本来还在抿着小酒,哼着“甜蜜的歌,甜蜜的歌”,然这一突发“新闻”让他大为光火。他的歌声戛然而止,满脸怒气地把酒杯往小桌上腾地一墩,微微泛红的脸上飘过一丝轻蔑的冷笑。这笑从他的鼻孔里挤出,显得既生硬又有些阴阳怪气。

  你那个同学就是个睁眼瞎,瞪着俩眼硬是往火坑里跳。吴幸福用酸溜溜的醉眼看着小凤。

  你个死鬼 ,一天到晚就知道灌尿。火坑人家愿意跳,碍你屁事儿?!小凤伸手拿走了酒瓶和酒杯,嘟嘟囔囔往屋里走。

  你睁大眼看吧,一个痴情的女人,即将又要被一个命硬的男人克死。悲剧呀,悲剧!

  狗嘴吐不出象牙,咒人不怕嘴上长疮。

  你骂谁?!长本事了不是你?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你……

  骂你,咋?就长本事了。嫁给你这种人,我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心里不容人,一天到晚就知道巴着别人倒霉!

  当初你眼瞎了,我又没有把你捆来,又没把你抢来,是你自己个亲自走来的,现在后悔了?!悔死你,不屈!

  当初你装得人模狗样,慢慢你狐狸尾巴才露出来。我后悔我眼瞎了,跳进你这个火坑里。你不看看,人家都在地里忙秋收,你倒好,在屋里灌尿水子,光景还过不过了?!

  吴幸福最不愿意听别人说他懒,说他喝酒,一说他这些,他就像被驴踢了一样,噌一下从小木椅上别起来,扎起架势,要跟小凤动手。恰在此时,吴幸福的父母从地里做活回来,看到儿子满脸通红,张牙舞爪,父亲一声呵斥,把吴幸福镇得立在原地不动。母亲赶紧搁下手里的镰刀和篮子,过去拉着小凤,用眼剜一下吴幸福,说,你敢弹小凤一指头你试试!说着拉小凤回屋了。父亲走到吴幸福跟前,用指头捣着他的额颅头说,人家小凤屈说你了?一天活不做个活,光知道喝酒打牌,我跟你妈不能跟你一辈子,照你这式下去,人家小凤早晚要……父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早晚要咋?离婚?她敢!吴幸福醉眼朦胧,摇摇晃晃,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打在吴幸福脸上。他趔趔趄趄,说,大,你,你打我?!说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起来。父亲瞪着他说,打的就是你,没出息,我跟你妈上辈子造啥孽了,要下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到了,这个家非要糟蹋在你手里不可!

  忙碌的秋天过去了,漫长的冬闲还没有到来,就在这个秋冬交替的时节,贾世超的婚事定下了,黑娃的婚事也定下了,都准备在入冬以后娶亲。而此时,杨春的婚事也有了眉目,刚刚举行了订婚仪式,但结婚的日子还没有确定。

  一场秋雨过后,播下的冬麦刚刚破土,尖溜溜的麦苗儿,把罐儿村四周的田野染上淡淡的绿色,这些小小生命挑着一颗颗晶莹明亮的水珠,如无数双眼睛,充满好奇地四下张看着眼前的新鲜世界,湛蓝的天空,棉絮一样悠悠飘过的白云,五颜六色的山峦,安谧宁静的村庄上空,人字形的雁阵向南边飞去,悦耳的雁鸣从罐儿村划过,一直消失在远处天山相接的地方。田埂上走来两个年轻人,他们一前一后,边走边说话。

  这景致真美呀!走在前边的杨春止住脚步,环顾四周,颇有一些醉意。

  是你心里美吧?看啥都美!后边的权爱春咯咯笑着。

  也许是吧。如果没有你,这景致再美,我,我或许也不会醉。

  我有恁大的力量么?

  有。没有你,我眼前的一切都会黯然失色。

  你嘴真甜,哄死人不偿命。

  我说的是心里话,是我此时此刻最真实的所思所想。

  你说今儿个到你家要给我一个惊喜,不知道是啥惊喜?

  先保密,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不干,我就要你现在就给我说。

  说出来就不算惊喜了。

  哼,不说就不说,看你能把天上星星摘下来给我。

  权爱春嘟着嘴,现出不悦意的样子。杨春指着前边自家院子说,看,这就到了,惊喜就在院子里。权爱春嘴角挑起一丝不屑的微笑说,我就等着惊喜降临那一刻了!两个人说着话,已经来到村口,在杨春推开他家院门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场面,把权爱春先是吓了一跳,接着是脸红心跳,不知道该咋样好。

  原来,这是权爱春头一回跟着杨春来老杨家,好友贾世超事先跟杨春密谋好,由贾世超组织黑娃和狗蛋,在杨春院子里给权爱春一个惊喜。小凤也得到权爱春今天要来老杨家的信息,准备在爱春到来时,去老杨家看看爱春,毕竟同学一场,马上又要在一个村里生活,今后俩人还有个照应,却赶巧加入了贾世超的欢迎行列。那天,杨春事先约好去凤凰村接权爱春。约摸两个人快回村时,贾世超领着黑娃和狗蛋早早就备好了“见面礼”,一杆人正往杨春院子走,赶巧在大门口碰见了小凤。小凤问,你们这是要去哪?贾世超说,去杨春屋里呀。又反问小凤,你这是去哪?小凤说,嘿,巧啦,我也去杨春家,听说我同学权爱春今儿个要来,就过来看看。黑娃说,来得好不如来得巧,那你也参加我们的欢迎仪式吧!狗蛋说,就是,要不是尽是男的,没有女的也不好。小凤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们说,啥欢迎仪式呀,看一个一个神秘兮兮的,你们这唱的是哪一出?贾世超神秘地笑笑说,我们几个老同学,准备给权爱春一个惊喜,顺便也认识一下杨春未来的媳妇。这时,小凤才发现他们一个个双手背后,每人手里提着一个小塑料袋,里边装着鼓鼓囊囊的各色野菊花。小凤指着塑料袋说,你们这是干啥?要给权爱春献花?贾世超说,不是献花,是天女散花,原先没有天女,你来了,就名副其实了。小凤一听,觉得有意思,禁不住咯咯笑了,边笑边说,你们几个鬼主意还不少嘞!好,那就算我一个。她环视几个人手中的花袋,说我没有花,你们能不能借给我一点?黑娃说,不用借,给,我的全给你,我到时候负责给杨春脸上抹花脸,给他抹个孙猴子,叫权爱春看看,一进老杨家门儿,杨春就变成孙猴子了。孙猴子多厉害,一般人谁能收拾了他?小凤说,杨春要是孙猴子,那我同学权爱春就是如来佛,他能耐再大,也跳不出权爱春的手掌心。贾世超说,嘿,权爱春还没过门哩,你就想让她把杨春捏得死死的?几个人嘻嘻哈哈说笑着,就来到杨春院里。杨兴旺和崔小菊急忙迎出来,给他们又是让座,又是倒水。几个人在院子里坐了一小会儿,贾世超就指派狗蛋到村口去望风,说他俩一进村,你就赶紧回来报信儿,然后准备“演戏”。

  狗蛋出去约一根纸烟功夫,就急急慌慌跑回来,气喘吁吁说,来,来了,进村了!杨春和权爱春走到老杨家大门口,杨春有意把权爱春让在前头,还摆出一副绅士模样对权爱春说,女士优先,请进!权爱春白了杨春一眼,嘴一撇说,还怪会装哩么,连国际惯例都使上了!杨春扮个鬼脸说,那是,你是头一回单独上我家门,这是最高礼遇。权爱春说,先进就先进,你院子里又没有绑老虎,难不成还能把我给吃了?杨春说,我院里连一条狗都没有,哪里还有老虎?快进吧。然后一欠身一伸手,做出请进的动作,并殷勤地轻轻推开了院门。权爱春迈开步子,一抬腿跨进门槛。猛然间,一束一束野菊花朝她头顶飞去,伴随着一阵“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欢呼声,野菊花密集散落在权爱春头上身上。这突如其来的场面,着实把权爱春吓了一大跳。她的脸腾地一下红到脖子根,不住地用手拨拉着头上身上的花朵,说你们这是做啥么,做啥么?!当权爱春看见小凤也在幸灾乐祸地放声朗笑,且笑得前仰后合时,猛地一下扑过去抱着小凤说,好你个小凤,原来是你搞的鬼!又看着杨春说,这就是你说的惊喜?杨春说,这可不是我的主意。他指着贾世超说,这都是我同学出的点子。贾世超说,杨春,你见色忘友,这快就把我们给出卖了!黑娃和狗蛋也附和着说,就是,媳妇还没过门 ,就出卖朋友。杨春说,你们可冤枉死我了,我哪敢出卖朋友,我是实话实说。权爱春和小凤说着话,黑娃冷不防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口红笔,上去就给杨春画花脸。杨春见势就想跑,被早立在他身后的贾世超和狗蛋给抱住了。等到杨春被画成一个孙猴子模样时,把院子里所有人都逗笑了。立在檐下一直看热闹的杨兴旺两口子,这时也笑得前仰后合,忙招呼大家进屋里歇息喝茶。边往屋里走,杨春边把贾世超、黑娃和狗蛋介绍给权爱春。

  到天黑,小凤才告别权爱春和杨春回到家中。一进门,就看见吴幸福黑丧着脸,没好气地瞪着两只醉眼盯着小凤看,气哼哼说,你跐蹽够了,热闹完了,回来了?!小凤从鼻子里哼一声说,回来了。你还知道回来?吴幸福凶巴巴地往小凤跟前逼近一步。小凤若无其事说,这是我的家,我不该回来?吴幸福猛然发作,暴跳着大声喊着,你一天都死哪去了,黑了才想起这是你的家?小凤摆出一副一不做二不休的架势说,去杨春家了,今儿个我同学权爱春来了,我过去看看她,难道这也要给你请个假?!再说,你一大早就出去灌尿去了,我还要撵着给你请假?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兴你出去醉生梦死,就不兴我去看看我同学?吴幸福刚才还稳稳站在脚地上的脚,已经开始晃动起来。脚一动,身子就不稳当,酒精仿佛瞬间在他的身体里燃烧起来,烧红了他的双眼,也烧昏了他的头脑。他歪三倒四,左摇右晃,歇斯底里地朝着小凤吼着,我不想听到你同学跟那个命硬男人的名字,我不想听,不想听,你知道不知道?!小凤看吴幸福越来越疯狂起来,就说,你喝醉了,我不跟你说了。就要回屋。吴幸福反而不依不饶纠缠起来,把身子挡在小凤面前,喷出的酒气,呛得小凤直捂鼻子。她绕过吴幸福要进里间屋。吴幸福左挡右阻,就是不叫小凤过去。小凤火了,一只手使劲往吴幸福胸前推了一掌子,谁知她用力过猛,加之吴幸福脚下没根儿,踉跄几步,歪歪斜斜倒下去,不偏不倚,他的头正好磕在当间屋的桌子棱上。当吴幸福感觉到捂在头上的手热乎乎粘唧唧时,取开手一看,手上满是鲜血,吓得他就像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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