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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字

　　若说姜无厌的改变谁最吃惊，那非老道士无华真人莫属了，他见姜蛮子坐在他最喜欢的卧龙石上不再是睡觉或打坐发呆，居然低着头小心翼翼、不厌其烦地穿着针，那专注的模样简直不敢想象。

　　连续三日，他除了练剑之外，只是一直在专心穿针，老道有一次出言相问，但却因打断了他的心思而将其惹怒，若非见机的快，怕是玉虚峰又要倒霉了。

　　第三日，老道站在玉虚殿门口远远看着姜无厌坐着穿针，心里纳闷，却又不敢打扰，忽听那姜蛮子喊道：“老头你过来。”

　　老道士愣了下，快步跑过去，陪着笑道：“怎么了乖徒儿？”心里直打鼓，鬼知道这小子想干什么。

　　姜无厌看着他，问道：“你说练剑与写字有关系吗？”

　　老道不知他为何问这个，愣了下，道：“理论上是有些关系的，都讲究个意字，怎么？”

　　姜无厌冷不丁道：“那个剑法我已经练了三千零三十八遍，不想练了，今日待我从山下回来，将默写好的文章交给你，你便开始教我武功。”

　　“此话当真？”老道意外道：“你是如何知晓自己练了多少遍的？”

　　“我会数。”姜无厌淡淡说了句，起身将那把精钢钝剑丢给他，道：“我下山去了，回来时希望你莫要让我失望。”说罢，大步朝山下走去。

　　一个人成长与否便要看其懂不懂思考。显然，这蛮儿开始思考问题了，那句“写字与练剑有没有关系”便是佐证。

　　老道接住钝剑，看了眼往山下走去的姜无厌暗自点头，也不多说，转身往玉虚殿里走去。

　　日暮时分，西方天际霞光万道，射穿云层，倾泻下无数金光，似个极乐世界。

　　姜无厌走到自己练剑的那块青石远处，那里有块湖，此时，小花姑娘正蹲在湖边清洗着什么，身后的大水牛悠闲地啃着草叶，牛尾偶尔甩动，驱赶掉身上的蚊虫。

　　小姑娘似感应到有人在看她，转头看去，就见小道士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青石上，不过这次他手中没有拿剑，只有一节新折下的树枝。

　　杨小花笑着跑过来，小手上湿漉漉的，用荷叶包着一只烤熟的山鸡，香味扑鼻。

　　到了青石近前，杨小花仰着小脑袋笑道：“你来啦，上次走的匆忙都忘记问你名字了，回去让爷爷训了几句，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每次见到她，姜无厌心里都会变得异常宁静，点头道：“我叫姜无厌，山上那群人喊我姜蛮子，你这是什么……”望着她手里的山鸡，姜蛮子咽了口口水。

　　“爷爷说交朋友不问名字是不礼貌的，所以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杨小花将山鸡递给他，笑着说：“这是爷爷教我的叫花鸡，为你准备的，你的针穿得如何了？”

　　略作犹豫，姜无厌接过山鸡，闷声道：“已经可以了，我穿给你看。”

　　他行事干脆，说干就干，放下山鸡，从袖袋里拿出针线，当面穿好递给她，道：“好了，你现在可以教我写字了吗？”

　　“你真厉害！”杨小花轻笑一声，折身到水牛身边，从布袋里取出一张纸，双手展开递给他，笑道：“我那日回家之后，将与你相识的过程告诉了爷爷，爷爷便让我做个文章送你，你看你喜欢吗？”

　　姜无厌接过纸张仔细看了会，讷讷道：“我认不全，你可以读给我听吗？”

　　“好！”小姑娘爬上青石站在他身边，青葱小指在纸上一一点过，念道：“刀剑论恩仇，情长百事休，谁问江湖恩怨，峥嵘难到头。西山日暮泛舟，渔樵不侍温酒，待月上梢头。风光此独秀，何人伴我游？”

　　“望天河，寻仙路，径通幽。一梦黄粱，血染萧墙酿琼浆，醉卧孤塌呓语，醒时冷眼观世，莫问春来迟。昆仑刀客语，墓下葬孤魂。”

　　念完。

　　姜无厌呆呆看着，他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却觉得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在其中，良久方才轻轻自语道：“昆仑刀客……”

　　杨小花嘻嘻笑道：“对呀，你身在昆仑习武，我本想用剑客，但想着与你气质不符便擅自改成了刀客，你喜欢吗？”

　　姜无厌脑中出现刀的模样，愣了半晌也不说话，忽的一跃而下，手中树枝刷刷几下，却不知是福至心灵还是怎的，那练了三千多遍的剑法瞬间而出，但若细看，他的招法却没了剑的轻灵飘逸刁钻，反而多了许多大开大合的咄人气势。

　　舞毕，他将树枝丢向湖水，紧接着便铺开纸张，拿起九寸狼毫笔，照着那昆仑刀客的模样，刷刷写了起来。

　　他虽不明其意，但却不妨碍他挥毫临摹，那字虽依旧歪歪扭扭，但其中却像是多了些什么。

　　当他写完最后一个“魂”字之际，手中狼毫笔“啪”得一声裂开，笔杆寸寸断裂。

　　小姑娘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喜，高兴道：“好！”

　　与此同时，山上飘来一白衣老头，几个起落便到了近前，同样赞道：“好！”细看去，却是那掌门无华真人。

　　老道心里高兴，一把收起那两幅字，对姜无厌笑道：“徒儿，你可还记得自己方才所写？”

　　姜无厌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重新拿出一支笔来，铺开纸张，下笔如有神，一边写着三字经等文章一边轻念道：“刀剑论恩仇，情长百事休……”

　　小半个时辰后，姜无厌将三字经等文尽数写完，同时又将杨小花作的词写了一遍。

　　这字……

　　老道士心潮澎湃，他对姜无厌已经算寄予厚望了，可没曾想他竟能出色到这等地步，那字中暗含杀气，力透纸背，虽难看了些，但他似乎抓住重点了。

　　见老头神色激动，姜无厌将狼毫笔连同纸张一起丢给他，闷声道：“东西我给你了，拿着赶紧走，待我回去之后再说。”

　　无华真人赔笑道：“要不你这便随我上山，为师有……”

　　“嘭！”一块巴掌大的石头被姜无厌一脚踢向他，老道吓了一跳，转身就跑，笑道：“好好好，我走，你快些回来，为师有礼物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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