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八章 出院

　　医院是最不愁客的买卖，每天的人流量都可以与车站相提并论。前台处，人都是排着队交钱，生怕晚了错过什么，更没有讨价还价的。

　　这样到底好不好，也说不清道不明。店大欺客的事情太多了，不过就算如此，怕也是无可奈何。

　　病房里头，叶子辰终于当着张桂华的面，表了决心，同意学根雕。

　　算不得强迫，只是叶子辰就在昨天晚上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如果当年，他父亲也能明白，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坐了一会儿，张双铁出去买饭。他们三个从昨天下午，一直到现在可是水米未进，要是不吃点饭，这一天可撑不下来。

　　张双铁刚做没多久，叶子辰就听门口有人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住院了呢？”

　　叶子辰回头一看，一男一女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水果什么的东西。

　　来的不是别人，是叶子辰的二姨张桂琴，和二姨夫刘天利。

　　二姨夫刘天利是镇里中学的老师，所以他们家就在镇里住。昨天晚上，赵秀英知道叶子辰去了医院以后，就给刘天利他们打了电话。

　　好在是没有什么大事，所以他们就今天早上赶紧过来看看。

　　张桂华笑了笑，道：“准是咱妈给你们打电话了，我没什么事，这不是好好的嘛！”

　　“你都住院了，还说没事儿！”张桂琴没好气的道：“怎么样，到底是那块儿出问题了？大夫是怎么说的？”

　　“就是上山的时候摔了一跤，有些骨裂，养一养就好了。”

　　“骨裂？”张桂琴皱眉道：“都骨裂了你还说这是小事儿，你说你没事儿上什么山啊，真是……”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刘天利长的瘦高，戴着眼睛，穿着白色衬衫，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样子。

　　张桂琴不仅长的和张桂华像，就是这嘴也一样。来看病人不说关心贴几的话，先是一顿数落，要不是自家人，恐怕就要不高兴了。

　　没过多长时间，张双铁拿着馒头、粥、咸菜走回来。

　　“爸！”张桂琴和刘天利站起来喊了一声。

　　“过来了，”张双铁点点头，说：“不早点儿来，早饭没带你们份儿！”

　　“我们吃过了。”

　　“吃了饭才来，会过日子。”

　　张双铁的话不温不寒，但是明显的能感觉到他很不高兴。

　　本来自己姐姐，大半夜的被送医院去了，他们也不说赶紧的过来看看，还等到第二天，吃完了饭才来。

　　这要是人死了，是不是要等出了殡，再过来哭呢？

　　老人家最看重儿女之间相互的关系好不好，能不能帮衬着点儿，不过年轻人可不会有老人这份儿心思。

　　几句话就让张桂琴刘天利反应过来了。张桂琴刚要辩解几句，就被刘天利给拦住了。

　　这种事情说了也就说了，要是就这么争辩起来，那可真就是要寒人心了。

　　倒是张桂华笑了笑，说：“人家两口子都有班儿，昨天又下了那么大雨，过来干啥？琴子我还不知道，大大咧咧的，准是我妈告诉她，我啥事儿没有，要不然她早就跑来了，哪还能等到今天早上。”

　　张桂华说话，张双铁从来都很听。不知道为啥，这当爸的，都喜欢儿子，可是最听大闺女的话，这事儿也说不清楚。

　　张双铁再没说什么，低着头吃饭。

　　刘天利问叶子辰道：“叶子，这才开学一个多月，你怎么就和你妈回来了，你现在是高二，关键的时候，明年上高三就是用劲儿的时候了，可不能把功课给落下！”

　　刘天利还不知道叶子辰退学的事情。所以当老师的，还是最喜欢聊些关于学业的事情。

　　叶子辰喝着粥，随意的道：“我不念书了！”

　　“这怎么行，”刘天利一下子就坐不住了，在他眼里，这小孩子要是不读书，跟毁了没什么两样：“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桂华摆摆手，道：“是我同意他退学的。他一直成绩不好，也读不进去书，留在学校也是浪费时间，我花着钱，他受着罪。所以还不如让他退学，学个手艺，以后也能吃饭。”

　　“这不上学怎么能行？”刘天利心里的焦急都写在了脸上，继续道：“现在这社会竞争多激烈，你要是没有个文凭，怎么找个好工作，怎么挣钱养家？叶子总不能跟咱们一样，紧紧巴巴的过一辈吧？”

　　“还好意思说，”张桂琴在一旁白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大学毕业，还是老师，正经的知识分子。最后怎么样？镇里头穷的发不出来工资，你还不是得靠着我这么一个没文凭的人养活着？”

　　刘天利抿了抿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近镇里拖欠教师工资，他们也无可奈何，当老师的就算是饿不死，可也不挣什么钱。

　　尤其现在不让开补习班，老师连业余挣钱的渠道都给灭杀掉，这就是不想让你多挣钱。至于什么摆在面儿上的话，他说了，你听了，也就过去了。要是信了，那才是真的需要好好补习补习的人。

　　张桂琴继续道：“叶子，二姨支持你，什么没有文凭就找不到工作，咱们就做那不要文凭的工作。你看哪个大老板是要本科毕业才能当的？博士也得给人家小学毕业的打工。要我说，整天就拿文凭说事儿，才是没本事的人！”

　　这话明摆着就是说给刘天利听的。这男人要是挣不来钱，这腰杆子就挺不直，总要受人家的冷嘲热讽。

　　刘天利没好气的道：“我不跟你说，叶子，你听姨夫一句话，千万不能不念书，你就算是去混，也得混个大学的文凭来。以后你们这代人，全都是大学毕业了，咱们要是没有文凭，可是一点儿竞争优势都没有！”

　　叶子辰转过头来，看着刘天利道：“姨夫，你和我二姨的话，都有道理，不过也得看怎么说。要是向您这样当老师的，那就必须得有文凭，不然人家不要你。但是想我妈这样做根雕的，就用不着文凭了吧，所以这文凭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好使。要是什么时候这扫大街的都得要大学本科学历，那这国家就乱套了，大学毕业证随便发了就。”

　　刘天利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桂华接口道：“叶子不上学，我就让他跟着我还有咱爸学着做根雕，虽说叶子成不了大学生，但是咱家这祖传的手艺也不能给丢了不是。”

　　“怎么的，我这手艺，赶不上你当老师的对吗？”张双铁突然说道。

　　老丈人一说话，刘天利就不敢言语了。不过他这心里头还是不服气，他是有文凭的人，否定文凭就等于否定他十几年的辛苦努力，他自然不会同意。

　　正说话间，赵秀英就走了进来。

　　她原本在家就急的不行，一听说张桂华住院了，更是吓了一跳。今天早上就坐着刘长福的车过来了。

　　“华子，你没有什么事吧！”赵秀英赶紧就凑上去问长问短的。

　　“妈，你就放心吧，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赵秀英坐下，长出一口气，道：“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啊！”

　　张桂琴和刘天利是请了假过来探望的，看到张桂华没有什么大碍，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张桂琴说要请几天，过来看护张桂华。不过叶子辰没答应。他说：“有我在这儿陪着我妈就行了，你们该上班上班，不用担心。”

　　叶子辰想要弥补对母亲的愧疚，所以想要亲力亲为。

　　家里头，还有鸡鸭猪狗，等着人去管。赵秀英就把张双铁给赶回家去照看，他和叶子辰留在这里，看护张桂华。

　　说起来，张双铁也的确得回家去安排事情。昨天晚上，同村的人这么帮着张双铁他们，于情于理的都要感谢人家。

　　所以张双铁回家以后，就找了这帮人喝了顿酒，算是表示感谢。

　　用不着什么大礼相送，邻邻居居的这样，就算是感谢了，人家也都会领情。

　　医院这边，赵秀英虽说年纪大了，晚上熬不住得睡觉，好在这是个单间儿，再租两张家属床就可以睡觉，所以还算是好。

　　接下来这一个礼拜，所有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叶子辰在张罗。让张桂华觉得儿子真的是长大了，用不着自己为他规划一切，他能够自己为自己选择。

　　所以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这世上的事情，没有绝对好和绝对坏的。

　　虽说张桂华这一摔，看上去是个好事儿，但却不经意间，把母子两个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疙瘩给解开了。

　　住院没什么事情，叶子辰就陪着张桂华聊天，他们从小时候一直讨论到现在，把这些年没有说的话都给说了出来。

　　这在以前可从来没有过。以前张桂华靠着做根雕养活叶子辰，从早忙到晚，根本没有时间和叶子辰好好谈谈心。

　　每次叶子辰放学回家，看到的都是张桂华在工作室里头，背对着门忙活雕刻。

　　听到开门声，张桂华就会喊一句：“叶子回来了，妈今天晚上要赶工，来不及给你做饭了，你自己做，要不就买点儿什么吃吧！”

　　叶子辰基本上都不会出去买东西吃，因为第一是浪费钱，更重要的是自己母亲还没吃，所以他很小就开始学着做饭，以至于厨艺比张桂华好太多了。

　　但也因为如此，叶子辰不愿意上学。他想的最多的，就是要挣大钱，让母亲不那么辛苦。

　　不过现在看来，这些想法似乎也都过去了，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好好学根雕。

　　“咱们张家的根雕，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纯手工。你外公不用电机来做根雕，因为怕电机剌过的树根没有了灵性。所以你妈我也不用电机，到了你这辈儿，机器就更先进了，所以用不用你自己选。”

　　张桂华笑说：“我们做根雕的，也不能死守着老规矩，还是要与时俱进才行。不仅如此，还得青出于蓝胜于蓝，你妈我水平有限，根雕做的不如你外公，但是你至少也得比我强才行。”

　　“咱们得做到一辈儿更比一辈儿强，要是一辈儿不如一辈儿，那咱们这手艺就算是完了。”

　　“还有就是，这手艺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学会的，我把在城里的几个买主还有厂子都给推了，因为可能几年都不会回去。这个要取决于你的天赋，要是你天赋高，学的就快。不过妈相信你没问题，会比我强的。”

　　“这手艺熬人，你学会了，不等于你就学好了。有的人几个月就能把手艺学会，可是一辈子都跟好字沾不到边儿，所以这里头天赋是其一，还得勤奋外加经验。”

　　“这经验就是年月，三年五年是它，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也是它。关键就是坚持两个字，你得沉的下心，坚持的住，要不然肯定就是前功尽弃，一事无成。”

　　叶子辰坐在床边，耐心的听着张桂华的教导。他还没有正式开始跟着张双铁学根雕，但是这算是意识的培养。

　　有时候这意识的作用很大，要是意识不强，可能做什么都做不好。

　　不过叶子辰也会一些基本的技巧。小时候，他也总喜欢凑到张桂华的工作室去，看张桂华做根雕。

　　不忙的时候，张桂华就会把她抱在怀里，教他一些方法。

　　所以现在要是给叶子辰一块木头，他也能勉强雕出来一个东西，这也算是有一点基础，不算是白手起家了。

　　张桂华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没什么大问题，医生便告知可以出院了。

　　因为是伤了骨头，所以这身子还是要养，至少也得三四个月的时间，才能算是养好了。

　　张桂华这身子现在怕颠簸，所以就没有让刘长福来接，而是叫了一辆出租车，给送到他们村的道口儿。

　　下了出租车以后，还有一段土路，才能到家，又不能坐车颠簸。于是，叶子辰和张双铁就抬着担架，把张桂华给抬到了家里头去。

　　回到了家，干什么事情也都比较方便，张桂华就没有让叶子辰再把时间放在她身上，而是让叶子辰抓紧时间，开始跟着张双铁学根雕。

打击盗版，支持正版，请到逐浪网 www.zhulang.com 阅读最新内容。打击盗版，支持正版，请到逐浪网 www.zhulang.com 阅读最新内容。 当前用户ID : , 当前用户名 : 微信关注：zhulang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