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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上山

　　清晨的天刚微微亮，张双铁就带着叶子辰上山去了。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学习根雕，那外公张双铁就是叶子辰的老师，怎么来学，就要听从张双铁的安排。

　　既然要学根雕，那以后就要和各种树根木料打交道，所以这开始的第一课，就是要学着知道各种树根。

　　村子后头的大山，一直属于没有开发的状态。到了秋天和冬天的时候，村里的人会去砍伐一些木头当柴火，再就没有什么砍伐树木的需要。

　　所以山里头的植被保存的很完好，山鸡、野兔之类的动物也有很多。

　　张双铁带着叶子辰上山，就是要去找些树根，来当作练习之用。

　　张双铁拿着铁锹和镐头在前面走，叶子辰扛着斧头还有锯子，紧紧跟随。

　　两个人一直往山里头深入，比那天去找张桂华的泉眼还要远很多。

　　“这做根雕要用的树根，那必须是有个几十年树龄的树才行，而且这树根的长相也有讲究。”张双铁一边走，一边给叶子辰介绍着：“总结起来就四个字‘稀’、‘奇’、‘古’、‘怪’，这造型要与众不同，而且木质还要硬才行。”

　　张双铁就是个种地的老汉，没上过几天学。虽然这手艺好，心里头也名明白，但是说的不算很清楚。

　　一般生长在平原的树根，因养分充足，生长快，木质纤维也较松，难以形成奇特形态。只有生长在恶劣环境中的根材，如背阳生长或悬崖峭壁石缝中，并经雷劈、火烧、蚁蚀、石压、人踩、刀砍而顽强生存下来的树根，由于光照不足缺土少水乏养分，久长不大渐渐变形，年愈久，质愈坚，造型也愈奇崛遒劲，是根艺的理想用材。

　　被淤泥淹没或深埋土中的死根，经数百年炭化形成的古老阴沉根木，其质坚几乎接近化石，更是根艺的佳材。

　　而这里的大山深处，就有很多这样的树木。张双铁做根雕之所以是副业，就是因为他住的比较偏远，没有什么市场。

　　平时没事的时候，张双铁就会进山去找寻，若是寻到一个好的根材，就带回家雕刻好，拉到镇子里去卖。要是遇不到根材，那就算了。不过这里的根雕，卖的都比较便宜，毕竟消费能力摆在那里。

　　更关键的是这里没有什么识货的人，就算张双铁的根雕手艺再出神入化，没有人看懂也是白搭。

　　但是现在市场上的根雕，大部分的选材都是人工养殖出来的，这样量产的供应量比较大，不然很难满足现在的市场需要。

　　因为生活水平的提高，所以对生活质量的要求更高，这就让张双铁这样的手工艺人有了用武之地。

　　只是现在突然间富起来的人，并没有什么底蕴存在，对于一些艺术品，大都是人云亦云，缺少冷静的判断和必要的审美。

　　这样导致了市场上以次充好的事情屡见不鲜。就算是工厂出来的量产化的艺术品，只要市场营销做得好，也可以卖的很不错。

　　到最后的恶果就是，真正用心做精做好的人，反而没有办法生存。人们越来越看不到真正精品的东西。

　　张双铁不靠着做根雕来过活，所以他可以沉下心来把自己的作品做到最好。

　　继续往前走，张双铁突然看到前面的一个陡坡山有一颗枣树。这棵枣树有碗口粗细，虽然长在陡坡上头，但是依旧长势很好。

　　张双铁指着这颗枣树，对叶子辰道：“叶子，看见那棵枣树没有，枣树的木质硬，就非常适合做根雕。而且这棵枣树有碗口粗细，这年头也不短了。”

　　枣树的生长比较缓慢，就算是碗口粗细，也需要几十年的时间。这棵枣树明显已经有几十岁了。

　　叶子辰点点头，问道：“外公，那咱们就砍了它？”

　　张双铁仔细看了看，这才道：“就砍它吧，虽然它现在这长势还不错，但谁让咱们需要呢，也只好委屈这棵树了。”

　　说着，两个人就迈不上去，准备把这棵树带回来。

　　首先，张双铁先拿着锯子，把这棵树的树干锯断，然后才是想办法扣树根。

　　这扣树根也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尤其在这样的地方，下面都是石头，这树根扎在石头缝里面，也难把它们抠出来。

　　而且为了做根雕，这个树根最自然的形态，不能够受到破坏。也就是说在取树根的时候，不能伤害到它。

　　要是有一些比较专业的设备来做，这还能够相对容易一些，但是他们两个手上只有铁锹什么的，操作起来就非常的麻烦。

　　张双铁指挥着叶子辰，用铁锹先把旁边的泥土挖开，露出来一半的树根。

　　这棵枣树生长在这里，连树根也是长的奇形怪状，好像是几道根须纠缠在一起。这样的形状就是比较适合做根雕的。

　　张双铁拿着镐头，慢慢的将周围的石头给抛开，一点一点的往下挖。

　　人常说树有多高，他的根茎就有多深。这话所言不虚。张双铁和叶子辰忙活了三个多小时，这才算是把这个树根完好无损的给取了出来。

　　这棵树根去掉没用的根须，足有两个人头那么大，可以做一件很不错的根雕。

　　把树根放进叶子辰的背篓里面，两个人便要继续往前走。

　　叶子辰不停的擦汗，喘气道：“外公，我有些走不动了，咱们还要走多远啊？”

　　叶子辰平时在学院的体育成绩也不错，可是那都是一时的，不像爬山这样，一直都在不停的运动。

　　体育好的人也不见得干起活儿来劲儿大，现在叶子辰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他们一直都是温室里头的花朵，真要是来了风吹雨打，根本受不住。

　　张双铁笑道：“你说你这半大的小伙子，咋就这么完蛋呢？赶紧起来，咱们还要接着往前走，这一个树根哪里够啊？”

　　说完，张双铁就接着迈步前行。老人常年的走山路，早就习惯了这么一点儿路程，根本就不觉得有多累。

　　被张双铁这么一说，叶子辰只好咬咬牙，急忙跟了上去。好歹他也比张双铁年轻那么多，要是被人家给落下了，他的面子上也过不去。

　　叶子辰从年龄上看，这青春期还没过去，所以独立意识很强，至于自己的面子，那更是看的比什么都要重要的多。

　　到了中午的时候，他们两个就找了个开阔一点的地方，坐着吃饭。

　　早上出来的时候，他们拿着饭盒，里头是一些馒头和咸菜，这都是赵秀英昨天晚上做的。

　　张双铁嚼着馒头，问叶子辰道：“叶子，这饭菜苦了点儿，你还吃的惯吗？”

　　张双铁觉的，叶子辰一直生活在城里，所以肯定不会愿意吃这些东西。就好像那天早上，叶子辰一看桌上的馒头咸菜，就不吃了一样。

　　不过叶子辰现在吃这也没什么问题，因为自己是真的饿。早上一大早就起床，走了这么远的路，肚子里的食儿早就消化完了。

　　这人就是这样，饿了甜如蜜，这饱了蜜不甜。要不小孩子不愿意吃饭的时候，家长都会说：“饿你三天，吃啥都香！”就是这个道理。

　　叶子辰笑道：“外公，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这人要是饿了，吃什么都行，别管什么好不好吃。”

　　叶子辰虽然不愿意吃馒头咸菜，但是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别的吃的。张桂华现在还需要钱治疗，所以什么钱都不能乱花。

　　叶子辰不愿意吃，每次都等着自己饿的实在受不了了再说，那个时候就算是不喜欢吃的东西，吃的也很香。

　　一来二去的也就习惯了，习惯以后，这馒头咸菜也是好东西，总要比饿肚子强啊！

　　张双铁笑了笑，拿出烟袋来点着抽了两口。

　　叶子辰说道：“外公，你说这烟有什么好抽的，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有人给我烟抽，我抽了几回，也没觉得怎么好抽啊！”

　　叶子辰这样的事，应该好多人都遇到过。向往大人的社会，就先学大人的行为，抽烟、喝酒、打架，那都是青春必备的事情。

　　不过叶子辰倒是没有坚持下来，认为抽烟没啥上瘾的，也就没继续。

　　张双铁没有一般家长那么大的反应，他本来还以为叶子辰已经会抽烟了，只是不敢在张桂华面前亮出来罢了。

　　于是，张双铁道：“这烟，不一定是为自己抽的，也有可能是为别人抽的。我刚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别人都抽烟，跟他们站在一起，要是嘴里头不叼根烟，感觉不好意思。后来渐渐的就自己抽着喜欢，再也就戒不掉了。”

　　“叶子，你现在还不算是自己出去闯荡，到时候你就知道，不是什么事儿都能如你的愿。就好比这抽烟，以后你可能就不得不抽了。要是上瘾了还好，要不你没上瘾。那可是难受的很啊！”

　　叶子辰没有说话，默默的把饭盒收好。但是他从张双铁的话里听到了一种苦涩。也许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从出生就是身不由己，长大以后更是一样。

　　身不由己为的是身能由己，可到最后发现，死了以后的事情，自己都做不了主。

　　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两个人又继续往山里头走。虽然这里的树林茂盛，不过没有什么比较大的猛兽，因此他们就算再往里面多走一走，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发现了几棵榆树、柏树什么的，这些树的木质都比较好，是做根雕经常用的木材。

　　张双铁只砍了三棵，再没有多伐。这些树木也很不容易，需要很多年的时间，才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要是一下子不分青红皂白的都给砍了，那就是暴殄天物，会遭报应的。

　　这里的地势相对来说比较平坦，但是抠树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张双铁和叶子辰相互配合，一直到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这才慢慢的往回走。

　　两个人一共带回来四个树根，其中一个有一个成人的大小，实在是背不动，所以就慢慢的拖着往回走。

　　不过倒是可惜了砍倒的树干，拉回家去晒干了，也是不错的柴火。

　　临山的家一般都是这样，种地的人到了农闲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于是，他们便会上山去，砍一棵树，拖着往家里走。每天去砍一棵，用不上十几天，也就够了冬天需要的柴火。

　　这样的日子，他们生活了几千年，可山还是那样的山，树林里的树，也没有什么减少。

　　张双铁还记得，对山林破坏最大的时候，就是大炼钢铁的时候。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去砍树炼铁，结果有些地方的树林，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

　　好在张双铁他们这里没有那么严重，现在依旧可以去砍几棵树带回家烧火。

　　张双铁听说现在有了封山的政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实到他们这里，到那时候，估计他们也就不能砍树了。

　　两个人回到家，见烟囱里正冒着烟，赵秀英走出来道：“你们俩回来的还正是时候，我这饭才刚做好，你们就回来了。”

　　叶子辰哭丧着脸，把背篓往院子里一放，道：“饿死我了，我从来没觉得爬山这么累，今天真是累死我了。我觉得我今天晚上能吃五个……啊不，六个馒头！”

　　赵秀英笑道：“你吃多少，外婆都管够！快去洗洗手，等会儿咱们就吃饭！”

　　“行！”

　　张双铁洗过了手，先去了张桂华的屋子里。张桂华还要静养一些时日才能下床，所以现在还不能随便的动弹。

　　张桂华问道：“今天上山了啊，怎么样？”

　　“叶子没什么问题，”张双铁说道：“好学，脑袋也聪明。他这回是认准了要学，没有什么偷懒耍滑的表现，你可以放心了，明天开始吧，我就算是正式教他做根雕。你现在这腿还没有养好，就不用操心了，这一切都有我呢！”

　　张桂华面上点点头，不过这心里又怎么可能放的下来。只要叶子辰还没有达到她心里头所设想的状态，她的心就永远不可能放下。

　　“但愿他在你手里，真能成一块好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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