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起床,叶子辰就被张桂华拉着,急匆匆的跑去学校,办理了退学手续。
往常叶子辰要不上学,张桂华可是拿着鸡毛掸子往死里打。真不知道这次张桂华是怎么想的,比儿子还要积极,生怕耽搁了时间。
叶子辰在班级里一直都是倒数的名次,拉低着全班的平均分。所以班主任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淡淡的点了头,就带他们去找学校主任。
学校主任稍微负责的挽留了一下,但张桂华态度坚决,他也就没有说什么。
叶子辰还想着去和自己几个不错的哥们儿告个别,可却被张桂华急匆匆的拉走了。
刚到学校门口,叶子辰甩开张桂华的手,无奈的道:“妈,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急三火四的拉着我走,我还想去和我的朋友告个别……”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桂华打断道:“你不嫌丢人,可我嫌丢人!”
张桂华重又拉着一脸茫然的叶子辰急匆匆的离开了。
张桂华是个丧偶的女人,他丈夫,也就是叶子辰的爸,不务正业,游手好闲,除了喝酒再没什么正经事。
叶子辰小时候,张桂华和他爸整天的吵架。一吵架他爸就出去喝酒,直到酩酊大醉了才会回家。
最后,因为醉酒遇到车祸,死了。
张桂华当时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悲伤。赔偿款被她给了叶子辰的奶奶,并断绝了来往,她带着叶子辰过日子,一直到现在。
丈夫不争气,儿子同样没给她长脸。叶子辰在读书上没有出息,让张桂华一次次的失望。
今天退学,张桂华的心已经死了一半,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见儿子成材的一天。
回了家,张桂华换了衣服,就跑进工作室里继续雕琢那个麒麟,今天晚上就会有人来拿货,要赶工才行。
“我已经买好了明天的车票,你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就走!”
叶子辰问说:“这么急?你不能让我在家休息几天再说吗?”
张桂华头也没回,淡淡的说:“你不是说不在家吃白食吗?我这是让你早点儿实现你的承诺!”
“可你问过我的意愿吗?”叶子辰大喝一声,情绪激动:“我不愿意学根雕!你和我外公做了一辈子根雕,到头来有什么出息?不还是整天为了一日三餐发愁吗?”
张桂华闻听此言,手里的动作突然停下来,静止了良久,随后转过来说:“我们是没什么出息,可我们不偷不抢,凭本事吃饭。你现在退学了,趁着年轻不学个手艺,到我这个岁数怎么办?到你外公这个岁数怎么办?这些你都想过吗?”
“我只是想要我自己的生活,而不是由你来替我决定!”
叶子辰涨红了脸,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不孝顺的孩子。但是他的一切,都要由自己的母亲来做主,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接受。
“那我倒想听听,你想要什么生活?”张桂华面无表情的盯着叶子辰,一双眼睛,似乎已经将他从里到外的看透了。
叶子辰想了想,说:“我可以先去餐馆打工,或者去送快递,去理发店当学徒。总之,我有的是活下去的办法!我可以独立!”
“对,你可以独立!”张桂华点了点头,随后又抬起下巴,指着叶子辰说:“把你身上穿的,屋子里用的都留下来,这可都是我给你买的!留下以后,你就可以出去独立了!”
“……”
叶子辰看着张桂华,默然无语。他已经充满了气愤,可是又无从发泄。难不成自己真要光着走出这个门?
看着叶子辰有些泄气又不甘心的表情,张桂华微微一笑,道:“现在知道独立是什么了吗?你经济不独立之前,就别跟我提独立这两个字!现在,回屋去收拾东西,顺便今天的饭你也给做了,我要赶工,没有时间!”
说完,张桂华就将工作室的门关上,在里头加紧雕刻。
叶子辰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乖乖的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但他的话,有一句进了张桂华的心,那就是他和自己的父亲,干了这么长时间根雕,确实没有什么大出息。
张桂华坚持不用电器,所以雕刻的速度很慢。在现在这样一个产业化的时期,她这样的速度非常的吃亏。
就算她是纯手工制作,可现在的市场上,也依旧卖不上一个好价钱。她做的根雕,和机器做出来的,一直都是同样的价位。价格一样,数量又少,收入自然也是不太可观。
这就是为什么,叶子辰不愿意学习根雕。年轻人成功学看多了,整天的幻象一夜暴富的事情,真正脚踏实地,也要等他被现实打败以后再说。
可张桂华没有那么势利的想法,她当初学根雕的时候,没有想过靠着它出人头地,很简单的,就是为了这么一门手艺。
当初他爸没生出男孩,只好将手艺传给了张桂华,说:“咱们家这手艺,已经传了六代。虽说没有大富大贵,可凭着它养家糊口。咱们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我不能让它失传在我手上,我教给你,你要好好学,再往下传。”
一个传承,不知道要凝结几代人的智慧和辛酸在其中,真的失传,那将是多大的损失啊!
张桂华就是为了这样的一股信念,才学会了这门手艺。可当她嫁人以后,却没有想着教给自己的儿子。
自古以来,手艺人都苦,大富大贵的少,吃不上饭的应有尽有。谁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找个稳定的工作,衣食无忧。做根雕,明显的给不了这些。
可是叶子辰不是读书的材料,张桂华的希冀,就在退学手续签订的那一刻,彻底的破灭。
她给不了儿子什么东西,不过她还有一门可以养家糊口的手艺。把这个手艺交出来,张桂华也就算是问心无愧了。
叶子辰不会了解张桂华的心思,在他眼里,自己的母亲只是控制欲极强的人,他的一切都要被安排,而他却没有办法去违背。
晚上的时候,张桂华的根雕麒麟被人运走。这样的一只麒麟,只卖了一千块钱,却用了她半个月的时间。
叶子辰捧着面碗,一言不发。他今天晚上还是煮面条,因为家里只剩下半袋面条。
张桂华一边吃着面,一边问说:“行李都打包好了吗?”
叶子辰点点头,又问说:“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等你把你外公和我的本事都学会了,再说回来的事情吧!”张桂华把碗放下,迈步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昨天晚上一直在思索这件事情,每一个到了她手里的树根,都会变成她头脑里面的样式。
既然树根可以,那么自己的儿子也能够变成她想要的模样!
这一次,张桂华是下了决心,叶子辰要是不成材,她就绝不会让他回来。哪怕一辈子待在老家,她也认了。
这一晚上,母子两个都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将门锁好,拉着行李箱就下楼了。
楼道口,赵大爷依旧在躺椅上面摇着扇子,见母子两个人拉着行李箱,便问说:“这是要出远门吗?”
“我们要回老家一趟,可能时间挺久的,房子就麻烦您老人家给照看一二了。”
“放心吧!”赵大爷闭着眼睛说:“我就在这儿一躺,就算是不睁眼睛,也能闻出来别人的味道,一个坏人都别想过去!”
叶子辰全当赵大爷在吹牛,他自己心情也不好,索性什么都不说。
张桂华笑了笑,就离开了。
两人走后,赵大爷自语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
踏上火车,只有拥挤两个字可以形容。不知道为什么,火车永远是拥挤的,就好像这个世界本就是拥挤的一样。
每一个人,都有他的理由去奔波和忙碌,反倒是清闲变成了没有理由的事情。
叶子辰将脸撇向窗外,一直看着外面的景物,可是它们都是匆匆而过,令他目不暇接,就好像现在这样:他只是个过客,周围的一切都不属于他。甚至连他自己是谁,都已经记不起来了。
火车行进了一天一夜,有上车的也有下车的,可在叶子辰眼中,没有什么区别。
张桂华一直在看着手机,她还有不少的客户从她那里拿根雕。可是这一去,张桂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因此以前的客户,只能全部抛却。
叶子辰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张桂华也一样。
为了儿子,她已经舍弃了自己大部分拥有的东西。这就是一场人生的赌博,张桂华赌的,就是叶子辰的未来。
既然上了赌桌,她就没有办法下来。就如同这辆一直行进的火车,不会因为一个人就停下一样。
张桂华将头看向窗外,有青山绿树,来往景观,她整天窝在城里,不知道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景色了。
第二天凌晨,火车在终点站上停止了运行。张桂华和叶子辰下车来,踏上了站台。
张桂华笑说:“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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