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12日,霜雾过后,阳光明丽,陈村有如早上醒来的闺秀,伸展着婀娜的身姿,一山竟比一山清。这一天,是陈冬12岁的生日,也是陈国仁新宅落成的日子。
经过十年的打拼,陈国仁夫妻俩凑足了钱,回家盖房来了。陈郭生虽然是清朝老监生,但思想却一点不老化,力劝满崽还不如先行将就着住,两人再积攒些钱,争取在广东置房,然后把两个孩子带出陈村去,在城里接受更好的教育。陈国仁哪里肯听,他说三个哥哥都在街上盖了新房,他怎么能独自跑到广东去买房置业。陈郭生这时才明白,有很多人表面看起来是倔,实际上是为了面子,就像他习得几十年的诗文书法,之所以不肯濡染一点俗气,凭藉此去外面混点润笔费,还不是为了一个面子。当然,里子最好也是要有的,如果四个儿子都混得有模有样,自己当上了“老太爷”,到外面随处秀秀一肚子学问,还是颇为自得的。
陈国仁请了半年假,在家主持盖房,这让陈冬、陈雪总感觉到有些夹生,这个陌生的爸爸突然回到这个家里,很是不自在,平日在爷爷奶奶那里撒的娇也得收敛起来,生怕有些严肃的陈国仁不喜欢。平时爸爸妈妈回家都没几天,亲热劲还没过就得离开,倒也没觉得有夹生。如今一来,反倒觉得亲热不足,夹生有余了。陈冬曾偷偷地告诉妹妹:“以前看爸爸,觉得像是等月亮圆了一样,一年见不了几回;如今看爸爸,觉得像是守着陈村看月亮一样,一年出去不了几回。”小他一个月的陈雪似懂非懂,却又非常认真地对他说:“哥哥,你怎么说话像写诗一样?”陈冬似乎感到有一丝怅惘,难道是自己真的长大了,懂得了那种从书里看到的所谓的“深味的孤独”?
一早,奶奶便为陈冬煮了六个生日蛋,唤他起来吃。陈冬拿出一个空碗来,给妹妹分了三个,并看着陈雪幸福地吃了下去,他才放开喉咙,一扫而光。他拉着妹妹走到街对面的原上,看自家的新房子,虽然只盖了三层,不如陈国斌家的气派,却又远胜于大伯、二伯、三伯家的,就像是停车场里猛地扎进了一台崭新的小车一样,虽然不如大货车、中巴车那般体型大,却明显有档次。
看到自家的房子如此簇新,在陈村的小街上格外显眼,陈冬不免有几分得意起来,指着房子对陈雪说:“我们今后再也不怕别人说我们住在山旮旮的烂屋子了。”
陈雪仰起脸,看着哥哥,不解地问:“你们班有人这么说你吗?我倒是没有听谁这样说我。”
陈冬挤了挤眼睛,做了一个鬼脸,长叹一声说:“妹砣,你是不知道,人长大一岁,就要鬼了几分。越长大越复杂,越长大越可怕。我们在班上成绩好,他们就嫉妒我,总是想方设法挤兑我。”
陈雪虽然不全懂哥哥的话,但在她的生活中,哥哥就是她的太阳。此时,她想到了爷爷教她背论语时所说过的一句话:“三十岁前读经,三十岁后解经。你现在不懂不要紧,先背下来,总有一天你会回味过来的。”
兄妹俩回到街上,鞋子沾湿了露水,恰好遇上了前来道贺的二伯母。她穿着崭新的红色羽绒服,包裹得像火腿肠似的,嘴唇涂得红红的,脸蛋也红红的,仿佛电视里的女特务,腥红夺目。陈冬、陈雪上前叫了一声“姆妈”,不料却被二伯母批评了,“露水都没干,你们俩就跑出去疯玩了。你们那个广西婆娘也真是,就是过一下肚子,也不管你们俩个。”
陈冬听了很是生气,强忍着放在心里,待二伯母走过去以后,才愤愤地对陈雪说:“她有什么资格说妈妈呀?她自己的孩子也没怎么管过呀。我们俩个一定要好好读书,争口气,不能让人看不起,还要连带妈妈在背后挨骂。”
陈雪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反应过来了,怯怯发问:“这次整进屋酒,妈妈怎么没有回来呀?”
陈冬顿了一下,回答说:“妈妈是为了省钱,过年时再回来看新房子,一样的。”
听哥哥这么一讲,陈雪不由地想起来,她们跟妈妈相处的时间很少,听妈妈说得最多的就是“省一点、省一些”,可爷爷总是不同意她这个观点,说:“钱不是省来的 ,而是挣来的。不要苛了小孩,要舍得在他们身上花点钱。更为重要的是,要舍得在他们身上花时间。”
“你爷爷虽然读的书老旧,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陈旧。”父亲陈国仁曾经有一次对陈冬兄妹俩这么说过。多年以后回忆起来,陈冬觉得父母的话就有如打下的桩,也有首因效应,在懵懂的年龄里先入为主,早早地给人画了像,给事定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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