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6章 杨丽娟

　　在去领成绩单的那一天，陈村小学发生了一件大事，三名来自中南大学的研究生来陈村支教了。学校上下都很兴奋，陈校长乐呵呵地跑到每个班级给同学们作隆重的介绍。老师们也很开心，兴奋地看着这些青春可人的面孔和衣着简素的城里大学生。陈村小学已经五年没有分到一个教师了，这荒村僻壤的地方，实在是没有人愿意吃这个苦。

　　分到陈冬班的支教老师叫杨丽娟，是一个清秀可人的小姑娘，光洁的额头，大大的眼睛，浓密的睫毛，扎着利落的马尾巴，一件稍厚的卫衣，显得青春勃发、身材*。“我叫杨丽娟，英文名叫Jerry, 今年大四，是大学的学生会宣传部部长。”她十分简练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接着又说：“中国有句老话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陈村是个很美的地方，同学们个个长得都很清秀，也很有上进心，接下来一年的时光里，我将和大家共同在这个美丽的地方一起学习、一起度过，希望大家能喜欢我。”

　　陈冬带头鼓起掌来，他这也是第一次近距离地见到来自大城市的人，也不禁为杨丽娟身上所带着的那份光芒所折服。与学校其他老师不一样的是，她身上具有一股新鲜的气息，卓然不群，却又很有亲和力。

　　接着，班主任王老师又宣布了一件事：“班上的陈显国、陈爱莉两人明年将转学到省城去上学了。我们在一起同学四年，让大家以热烈的掌声对他们的入城学习表示祝贺，祝愿他们在新的学校学习进步，拥有更加美好的前程！”

　　陈显国、陈爱莉两人略有些羞涩、迟疑地起身致谢，脸上却掩饰不住那份骄傲，让其他同学羡慕不已。和陈冬一样，班上很多同学都还没有走出过陈村，别说省城，连县城是什么样都还没见过。那趟每天从县城开往陈村的中巴车也是这两年才通车的，来来去去的带走了多少外出打工、上学的人，却还没有轮到这些在陈村上学的孩子们。

　　到发素质手册的时候，王老师才发现陈小然没有到，问其他同学，大家都不知道。“陈冬，你知道陈小然家住哪吗？”王老师关切地问道。

　　“我晓得的，王老师。”陈冬赶紧起立答道。陈小然的父亲是陈国立，和爸爸陈国仁属于同辈，而且在高中两人就是同学，他家还住在离陈冬家祖屋附近，陈国立夫妻也在广东打工，家里就剩下陈小然与奶奶两人。

　　“那好，你现在就回去，抓紧到陈小然家看一看是什么情况，让他来学校一趟。”王老师交代陈冬道。

　　陈冬抓起书包便往家赶，跟爷爷奶奶说明一下缘由便往陈小然家走去。还是那么熟悉的土路，两旁的茅草低伏着，在北风中瑟瑟发响，偶有一两只鸟在草丛中被惊醒，呼地一声便飞向了更远的田畻。原先这个山冲里的人家还是蛮多的，零零星星地安在山脚之下，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炊烟缠绕在一起。只是随着一户一户地外迁，原先剩下的土坯屋便渐渐地破败下来，有的已被淹没在荒草之中，只剩下更深的寂寞了。这应该是戴望舒的一首诗里所描写的情景，陈冬使劲想，却怎么也想不出原句来了。

　　走出大约两三里地，陈冬才望见自家的祖屋，虽然搬出不过两个月，但还是感觉有些疏离了。如果说乡愁是一种看得见的情感，大概祖屋就是其最明显的印证吧。陈冬仿佛看见了那个在门前嬉戏的自己，在灶台烧火的自己，在水塘前带着妹妹玩闹的自己，在堂屋的竹床上天马行空幻想的自己，感觉自己一下就长大了，竟然会有这么多回忆，这么多感伤了。到达祖屋的时候，才发现门前的坪里已然长出好多荒草，恣意地侵占着每一寸土地。挂在门上的锁已经生锈了，那口水压井也被荒草掩盖着，似乎怕是触及到陈冬的心事，渊深沉默。

　　陈小然家就在北坡上，陈冬沿着那条熟悉的小路，穿过一片箬叶丛，便到了。狗在西边的柴房里有气无力地低嚎，完全不似往日那般气势汹汹。堂屋的门紧闭着，也没落锁。陈冬跑上去捶门，大声叫“陈小然”，却没有半点动静，倒是鸡舍里的鸡却哄闹了起来，咯咯地叫个不停。这就奇怪了，家里竟然没人，鸡也没放出来，这不对呀！陈冬心想。

　　陈冬又跑到陈小然睡的厢房的窗户底下，使劲敲窗，却依然没有动静。陈冬心下纳闷，这孩子平时挺活跃的，这大晴天也不至于睡到现在呀，何况他奶奶是十分勤劳的人。陈冬正在犹豫是不是该打道回府，却又有点不放心。他又重回到堂屋门前，使劲砸门，直到有些累了才作罢。这时小然家的狗也跑到堂屋门背来了，一边呜呜地哀嚎着，一边用爪子使劲刨地。不一会儿又呜呜地蹿到柴房门后去了。陈冬觉得好生奇怪，是不是有什么事呀，狗可是通人性的呀。他便跑到柴房前，狗儿使劲地拱出嘴来，不停地低声呜咽着。陈冬使劲推了推柴房的门，感觉有些缝隙，狗想钻出来，可还是被夹住了。

　　陈冬想起了小时候爷爷忘了带钥匙时，就曾经端过厢房的门，然后再进屋找钥匙。他也不管那么多了，一定要看个究竟，好回去跟王老师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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