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9章 团圆

　　陈小然的死，在陈村引发了一场怜叹，却像是落下的瀑布一样，慢慢地又回复了平静，没有留下太深的痕迹。临近春节，各家外出打工的都开始隐隐约约地回到陈村来了，年味开始慢慢地浓稠起来。

　　陈国仁夫妇腊月二十九回到了陈村，大包小包地往家进的时候，陈冬、陈雪兄妹俩隐隐地感觉到了一种隔离之感，就像是钱钟书在《围城》里所说的，每个人回乡都像是回锅肉一样，总是要先回一下锅才能慢慢地熟起来的。何况母亲李桂华还是广西人，他们俩要操一个普通话与其沟通，感觉有些不太习惯。

　　陈郭生并没有多少的惊喜，很是平淡地打量了一下风尘仆仆的夫妻俩。李桂华烫了头发，染成了栗色，原本比较突出的额头显得更大了，她很是腼腆地叫了声“爸”，便自顾自地把东西往楼上搬。新房子盖好后，她还是第一次进住。陈雪跟着她*后面，为她指引房间。

　　李桂华从包里掏出了新买的棉拖鞋，全部摆放在二楼的楼梯口处，告诉陈雪：“雪妹呀，以后你跟哥哥上楼都要换拖鞋，不要再穿着在外面的鞋子跑进卧室了，要向城里人学，楼上的地板也要经常拖一拖，不要沾灰尘。”

　　陈雪点了点头，心想，城里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样，从换鞋开始，到学习的东西，都与乡里人有着天壤之别的。李桂华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打开了窗帘，阳光从外面照进来，一束束的微尘在空气中飞舞。她把柜子里的被褥拿了出来，开始铺床叠被，回头又问陈雪：“雪妹，你跟哥哥这次考试成绩怎么样呀？”

　　“哥哥是班上第一名，我是班上第二名，没有考过陈利昂。”陈雪不无骄傲地说。

　　李桂华欣然一笑，点了点头，对陈雪说：“这就很好了，要继续努力，你爸爸最关心的也就是你们的成绩了。我们在外面苦一点没有关系，只要你们姊妹俩争气，我们就值了。”

　　楼下，陈国仁在堂屋坐定，把陈冬唤了过来问：“冬伢，你们成绩怎么样呀？”陈冬很是平淡地答道：“我和妹妹都还不错，但都没有拿到满分。”

　　陈国仁脸上有了笑容，像是门前树上的冰糖橙，让陈冬感到有些微的是暖意。陈冬为了找到一些话题，打破与父亲之间的沉默，他便说起了陈小然的事。陈国仁也不由地哀叹了起来，“国立可怜呀，夫妻俩在外拼死拼活的干，结果却丢掉了母亲和儿子。” 接着，他又关切地问道：“你那天去，被吓坏了吧？”

　　那天的一幕，再次涌现在陈冬的眼前，他现在倒感觉不到害怕了，只是感到有一种与他这个年纪完全不相符的深味的悲凉。陈郭生走了过来，对陈国仁说：“人世间的生死呀，大多是在生的悲叹中去世的，没有几个在世的时候能够认得清、看得透。国立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垮了，就是哭不出来，还是我骂着他掉了一场眼泪。你说，这个年他怎么过呀！”

　　陈国仁抬了抬头，对着父亲说：“也不知道他们回来了没有，我还是得去看一看国立。”“回来了，那天我看到国立叔坐街上下车的。我叫了他，他半点反应都没有。”陈冬赶紧回答道。

　　陈国仁起身，把放在桌子上的箱子打开，从里面抱出了七八本书，交给陈冬。“这是我从旧书摊上淘来的，我自己都看完了，挺不错的，你和陈雪没事的时候就多看看书吧。”他眼里蓄满了慈爱，很是温柔。

　　陈冬捧了过来，发现有《傲慢与偏见》《红与黑》《百年孤独》《长恨歌》，还有几本封皮也没了，他欢喜得不得了，这些他都听王老师在课上提到过，这可是精神大餐呀，接下来的假期将会是特别有意思的。父亲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虽然在外多年，但还是有一种没有消去的学生气，像是三伯家还在读高中的陈礼贵，言行间总有些相似之处。陈礼贵曾经有一次对陈冬说过，“你爸呀，就是《平凡世界》里的孙少平，虽然没有考上大学，却还是在做着学生的梦。”陈冬告诉这位与他走得稍近一点的堂兄，“这样挺好，书生气才是真正的贵气，比那些显摆招摇的人好多了。”陈礼贵显得很吃惊，不禁感叹，“冬伢，你这小子将来不得了，说话的水平比我还高。”

　　奶奶在厨房忙碌了一上午，李桂华过去打了会下手。当天的午饭，一家六口在新房里第一次聚集，陈冬和陈雪吃得比往常都要矜持，都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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