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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丞相夫人

　　此时，书房里静悄悄的，温暖的阳光里，只有卫君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在屋子里轻轻回响，令公孙贺暗自有点愤懑不痛快的同时，也很是无可奈何。

　　对这个依仗着特殊身份而骄横跋扈的妻子，在新婚之夜，他才第一次见其面，既说不上爱也说不上厌恶，而今，年纪大了，也就更加冷漠了。

　　平日里，卫君孺住在后院，他也以政事繁忙为由，很少去她那里。尽管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两口，但到了这个年龄阶段，基本上各行其是互不干扰。

　　说句大实话，在公孙贺眼中心中，小妾王元梅要比老妻卫君孺亲切可爱的多的多。隔三差五，他还特意抽出时间，去王元梅那里坐一坐，说说憋在肚子里的心里话。

　　当初，接到汉武帝要他与卫君孺成亲的诏令时，他内心深处很是吃惊的同时，也很是不乐意。可以说，非常矛盾。

　　他知道，卫君孺是皇上宠爱的夫人卫子夫的亲姐姐，又是大司马卫青同母异父的姐姐。如果与之结成了夫妻，恐怕会受不少的窝囊气。

　　再说，在跟随父亲上战场之前，他已经有了自己心爱的姑娘，就是老家陇西郡的王元梅，一个很淳朴善良的乡村女子，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王元梅的父亲王峥，是父亲公孙浑邪的好朋友，也是其手下的裨将。因为父辈的缘故，公孙贺与王元梅自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感情很是深厚。

　　在参军出发前的那个夏天的晚上，没有月亮，清风徐徐繁星满天花香袭人。这个六月的夜晚，静悄悄的，天地间弥漫着一股温馨与浪漫。

　　两人相约来到村边的草地，紧紧偎依在一起，交谈了很久很久，彼此向对方吐露了心中久藏的小秘密。就在这天晚上，信誓旦旦地定下了非你不娶也非你不嫁的终生大事。

　　如今，面对皇上字字凝重如山的诏令，别说自己了，就是一生杀人无数铁石心肠的父亲、曲平侯公孙浑邪也很为难，禁不住唉声叹气一筹莫展。

　　说句大实话，没有王元梅的父亲王峥在沙场上拼死相救，公孙浑邪早在十几年前就战死了，公孙家族根本不可能有现在的地位与权势。

　　在对抗匈奴右贤王且鞮侯入侵河西武威郡的那场战役中，王峥不顾自身安危，奋勇杀退敌人，最终血染沙场，以自己的生命，保护了主帅公孙浑邪的安全，捍卫了大汉王朝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

　　临死前，王峥紧紧拉着公孙浑邪的手，颤抖着嘴唇，请求他照顾唯一的女儿王元梅，最好，让她嫁给公孙贺，做公孙家的媳妇。

　　公孙浑邪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也紧紧攥住王峥的双手，饱含泪水，点点头，答应了老朋友，也是救命恩人最后的请求。

　　可如今，儿子公孙贺与王元梅大婚在即，皇上却下达了这样一份诏令，这让公孙父子面面相觑左右为难叹息不断。

　　儿子，咱们父子能有今天，离不开皇上的厚爱信任。要不，你就答应了吧？你知道，卫家势大，公孙家得罪不起，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的。

　　深夜，公孙浑邪注视着默默无语的儿子，说出了这样一句很现实的话。他相信，儿子最终会理解他这个父亲的。

　　于是，权衡再三，为了保住父子两人提着脑袋才好不容易得来的显赫地位与权势，也为了公孙家族的长远利益，公孙贺迎娶了卫君孺，与汉武帝刘彻成了连襟。

　　后来，在卫君孺的同意下，又娶了非他不嫁的王元梅做小妾，生了次子公孙敬义，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老爷，我听小黄门赵曦说，敬义是被卫伉亲手抓获的。”过了一会儿，卫君孺用冷冷的眼光紧盯着对方，冷声说，“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羽林骑左统领卫伉是已经故去的长平侯卫青的长子，而卫青是她同母异父的兄弟。也就是说，卫伉还是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内侄。

　　如今，为大汉王朝立下彪炳战功的大司马大将军卫青已经死了，在卫君孺看来，能够支撑起卫氏家族辉煌的人，有且只有卫伉了。

　　从内心深处来说，交结好很受皇上宠信的实权人物卫伉，对确保公孙卫氏两大家族眼前以及未来的利益，是非常重要的。

　　卫伉不仅能力很强，为人处世也很周全，对她又很恭敬，这让卫君孺这个当姑姑的，心里感到很舒服的同时，也非常认可喜欢这个内侄。

　　“有啥好戏可看？”少许，公孙贺也紧盯着妻子，用很不满意的语气说，“敬义不经容许，就深夜擅自闯入了宫廷禁地，理应受到惩罚。”。

　　“卫伉作为羽林骑左统领，带人捉拿敬义，也是在履行职责。”随即，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又说，“这是一桩公案，就看皇上如何处理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拿定了主意。这件事情，自己最好不要插手，以免引起皇上的猜忌。大儿子的案子还没有结果，小儿子又惹出了这样的麻烦，确实令他这个当父亲的在很是恼火之余，也不想过多的参与其中。

　　自己惹出的麻烦，最好自己去解决，老子可不想给你们擦*。公孙贺恨恨地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尽给老子添麻烦。

　　至于敬义这小子最后该受到怎么样的处罚，那可要看皇上的心情了。他这个百官之首，其实是决定不了这事情的。

　　蓦地，公孙贺记起了老朋友司马迁。按理来说，是不会落到遭受宫刑的下场，就是因为当时，汉武帝心里不痛快，怨气无处发泄，才找了这么一个不识时务不知进退的替罪羊。

　　“你说的倒轻巧。”卫君孺瞥了一眼丈夫，冷声说，“这件事情的结果，直接影响到公孙家族的声誉，不知你想过没有？”。

　　公孙贺扭头看了看窗外的那棵高大的松树，见几只不知名的鸟雀，正在树枝间蹦蹦跳跳，很是快乐。少许，才慢悠悠地反问了一句，“不等皇上处理，难道还要我去处理不成？”。

　　“那好吧，就等皇上处理。”见丈夫这样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又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卫君孺顿时明白了，又见事情已经搞清楚了，就气哼哼地转身走出了书房。

　　这几年，随着年龄的不断增大，她的心性也日渐趋于平淡，整天待在后院，不是摆弄花草，就是含饴弄孙，与几个丫鬟婆子说笑取乐，很少走出丞相府。

　　小时候，母亲卫媪在平阳侯曹寿家当家僮的缘故，卫君孺与二妹卫少儿以及三妹卫子夫长大后，也在曹家做了讴者（歌女）。

　　尽管姊妹三人都是讴者，都受过平阳公主刘婉的精心调教，但是，有且只有三妹卫子夫博得了皇上的喜爱，被带进了皇宫，几经周折，最终，成了荣耀天下的皇后。

　　二妹卫少儿嫁给了大汉开国元勋陈平的曾孙，后任太子刘据宫中詹事的陈掌，而她，则由汉武帝指婚，嫁于少年英雄公孙贺，如今成了人人羡慕不已的丞相夫人。

　　如今，回想起过去的这些事儿，卫君孺心中很是感慨万千。一个地位极其卑贱的贫寒人家，几十年间，竟然走出了很多高官显贵，不能不让天下人刮目相看。

　　当然，卫君孺更清楚，卫氏家族之所以能够如此发达辉煌，决定因素是三妹卫子夫受到了皇上的宠爱。否则，绝不会有这样的好运。

　　于是，在这个阳光灿烂温暖的八月的上午，她在丫鬟的搀扶下，缓步走向后院的同时，内心深处波浪翻滚感慨造化不定，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当年在平阳公主刘婉府里的那一幕做梦也梦不见的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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