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二年(公元前139年)的阳春三月,上巳日(三月初三),十八岁的少年天子刘彻,浩浩荡荡地去霸上祭祀先祖,祈福消灾。活动结束后,在回宫的途中,顺路去了同胞大姐平阳公主刘婉家里。
鉴于皇后陈阿娇没有子嗣,刘婉便仿效姑姑馆陶公主的做法,府中养了很多年轻貌美的良家女子,又不惜花费重金训练她们,教其歌舞琴棋书画。这样做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就是幻想将来有一天,能够进献给皇上。
这个三月初三,恰逢天子祓禊归来小憩平阳侯府,令刘婉惊喜异常,赶紧将府中豢养的那些女子精心装扮一番后,一一送到皇上面前,供其挑选。自然,卫氏三姐妹也在其中。
一时间,平阳侯府大堂之上,莺歌燕舞绿肥红瘦花开叶茂流光溢彩,呈现出一副暖风醉人歌舞升平气象万千之景象。
刘彻端坐在正中央,脸色红润目光灼灼,抬眼望去,找见屏风后面,依次闪出几个娇艳女子,轻移脚步,款款来到大厅,舞动长袖,娇喝一声,四面散开,宛如莲花之状。
在他惊疑之时,屏风后传来一声清澈的云板,紧接着,一个纤细高挑身披白纱丝绸的二八少女,从重重帘幕中缓缓飘出,犹如一朵轻盈的白云,又如仙女下凡,一步一趋,来到莲花中心。
刹那之间,少年天子被这神采飞扬蕙心纨质淡秀天然的妙龄女子紧紧吸引,目光痴痴,紧随其旋转,竟忘记了手中的酒杯。
女子淡扫蛾眉轻点朱唇,淡雅之中流露出一种清水芙蓉超凡脱俗的清韵风采,轻舒长袖目含笑意,犹如轻烟淡雾笼罩的牡丹花,朦胧隐约而又诱人心醉。
刘婉将这一幕全部看在眼里,内心欣喜不已。果然是个少年天子多情种子,一见这清水芙蓉,就立刻被迷惑而不能自拔。
少许,刘婉嘻嘻一笑,不无讨好地说:“皇上,这女子唤作卫子夫,是我特意调教出来,送给皇上你享用的。”。
刘彻这才从梦幻中清醒过来,略有尴尬地笑着说:“姐姐府里藏着这么美妙的女子,朕以前竟然不知道。要不是今日顺路来到姐姐这里,朕这辈子也见不上这等清纯可爱的女子。”。
“皇上宵衣旰食为国操劳,自然不曾见过这样冰清玉洁的女子。”刘婉端起一杯酒,眉开眼笑地说,“来,皇上,我们一边欣赏歌舞,一边饮酒。”。
这时的刘彻,一片心思几度痴情,全部倾注在了宛如春天清泉溪水杨柳一般的卫子夫身上,扣人心弦欲罢不能,只看得他心神荡漾,几乎不能自已。
卫子夫整日待在平阳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天到晚,就是学习歌舞词曲,身边全是些同龄女子,几乎没有见过一个风流潇洒的少年郎君。
今天,居然见到了神武英俊风流不羁的少年天子,即刻就被其深深地吸引了。一双杏仁大眼中,清波流动欲水荡漾,尽情地舞动其妙曼身姿,宛如小溪边的春风柳条,轻盈绝伦赏心悦目妙不可言。
一段流云般的轻舞之后,卫子夫娇喘几口,在数名女子的环绕下,伴随着动人心弦高山流水的丝竹声,轻轻地唱起了《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 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 有蕡其实。之子于归, 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 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 宜其家人。
这清纯美妙的清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轻轻飘来,如清澈泉水般地飘进少年天子的心中,如暑天清泉瀑布淋身般的清爽舒服。这种妙不可言的酷爽滋味,自出生到现在,他还从来没有享受过。
自小在太皇太后窦漪房的严格教育下,熟读诸子百家经典的刘彻知道,卫子夫唱的这首曲子是《诗经-国风-周南》里的一首爱情诗,以红灿灿的桃花、丰满鲜美的桃实、青葱茂盛的桃叶来比对新婚夫妇美好的青春,祝福他们的爱情象桃花般绚丽,桃树般长青。
这首诗运用迭章、迭句手法,每章结构相同,只更换少数字句,这样反复咏赞,音韵缭绕,优美的乐句与新娘的美貌、爱情的欢乐交融在一起,十分贴切地渲染了新婚的喜庆气氛。
这是一首很简单朴实的歌,唱出了女子出嫁时对美好婚姻生活的希望和憧憬,歌中没有浓墨重彩,没有夸张铺垫,有的只是平平淡淡,但无穷的魅力恰恰就在体现在这简单朴实无华的语句里。
简单是质朴,是真实,是亲切,是神韵,是萦绕在心间而不能忘却的情思,既是人生的一种境界,也是艺术的一种境界,并且是至高的境界。
这舞这歌尤其是眼前的这人,令刘彻看的如痴如醉欲仙欲死魂不守舍,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达到了一种纯粹的无我境地。
卫子夫用清纯而又略带忧伤的腔调,将一曲《桃夭》唱的惊天地泣鬼神,真个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令所有人不得不心悦诚服,为之倾倒。
这如泣如诉又如嫠妇夜吟的歌词曲调,唱出了他不幸的身世以及坎坷的命运,让刘彻竟然情难自禁地滋生出了几分怜香惜玉的情愫。
一曲唱毕,卫子夫奉刘婉之令,手捧银壶,纤腰款摆,轻移莲步,袅袅娜娜,面含几分羞涩几分得意,走上前为皇上斟酒,言语温婉,伶俐乖巧,眉宇间春意流动,目光如滚滚春水,早已醉倒了风流的少年天子。
刘彻心神飘荡满眼春色,紧盯着款款而来的卫子夫,在伸手接过酒杯的那一刻,禁不住抚摸了一把对方那白如莲藕的细手,顷刻之间,一股兴奋的激流穿过整条手臂,流进心窝,令他差一点跳起来。
刘婉见弟弟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早已乐开了花,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一切都按照她的谋划,正在一步步实现。说句大实话,她耐性等待这一天,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当卫子夫情意浓浓地瞥了最后一眼,飘然入内的那一刻,刘彻的眼光不由自主地紧随而去,久久不愿收回。他的心已经完全依附在对方身上,留在大厅的只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
见此情景,刘婉微笑着说了一句知心话,“皇上,屋里闷热,请到后室更衣”,又冲小黄门苏文说:“你还不快扶皇上去后院更衣?”。
于是,就这样,在这个春意盎然的三月初三,卫子夫这个地位极其卑贱低下的平阳公主府里的讴者,成了汉武帝的又一个心爱之人。
事后,武帝心情舒畅非常高兴,当场赐给平阳公主数千黄金,又很痛快地答应了其请求,将卫子夫带入了宫中,从而彻底改变了卫氏一门的命运,打开了其家族飞黄腾达之路。
临别上车之时,平阳公主用双手轻轻抚摸着卫子夫的后背,流露出恋恋不舍的 神色,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在宫里好好吃饭,自勉努力,将来若是富贵了,不要忘记我的引荐之功。”。
卫子夫脸色绯红,很羞涩地说:“公主对奴家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怎么敢忘记呢?”。
随即,又紧紧拉住姐姐卫君孺的手,用一种很兴奋的语气,低声说:“姐姐,我走了,母亲就交给你了。但愿姐姐妹妹也能够有这么一天,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三姐妹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一年之后,卫子夫被册封为夫人,再后来,又生了汉武帝的长子,也就是太子刘据,旋即,被立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当然,汉武帝高兴之余,也没有忘记卫氏一门,将其大哥卫长君,两个姐姐卫君孺卫少儿,以及其同母异父的弟弟卫青卫步等人,大力提拔成了朝廷显贵,真个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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