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天明,顾鼎臣在狱中正在数蚂蚁,此时章訢匆匆而来,敲打着监狱的房门,“九和,我爷爷一会就来了。”
顾鼎臣转身看向章訢,“你怎么来了?”
“我爷爷说让我来接你啊。”章訢笑眯了眼,“谁让你曾经帮过我呢。”
“你爷爷让你来接我?”顾鼎臣打量着章訢,“那为什么你比你爷爷来得早?”
“我爷爷这不是还要说服谢迁和怀恩嘛,他比我慢一点。”章訢疑惑的看着顾鼎臣,“你这是不相信吗?”
“也不是不相信。”顾鼎臣笑起来,指了指牢房里面的巨大锁,“该去掉了吧?”
“嗯嗯,你稍等哈。”章訢拿出国子监、司礼监、礼部三方会审的最终批准意见公函。
狱卒看了一眼,立刻打开牢锁,锁打开的那一瞬间,顾鼎臣盯着铁索半晌,他保证再也不会再来这里了。
顾鼎臣深吸一口气,扬唇浅笑,走出了牢房,“仲祖啊,我去礼部看看当时的现场,以及那个罗霄的尸体,毕竟这件事有关我,不是吗?”
“嗯嗯,我爷爷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章訢小声对着顾鼎臣耳语道,“我爷爷从来没有那么信任一个人呢。而且这公函,我爷爷第一次给我呢,真是奇了怪了。”
“咱们莫管莫问先生说过,应天府奇事比较多,不奇不怪,方能太平无事。”顾鼎臣朗笑起来,“可惜我不是不闻不问先生,做不到这点。”
章訢歪着头,笑了起来,“走吧,去礼部看看第一现场。”
“嗯。”
顾鼎臣与章訢来到这礼部当初打群架的地方,这里是距离国子监不远,若是远眺还能看见国子监的那片竹林。
当初六十来口子人在这里打群架的时候,他这是忙着看这场有意思的群殴,却没注意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一个宽敞的庭院,庭院两旁并没有九曲回折的树木,也没有珍奇异草,有的仅仅是板砖铺成的平滑道路,除了一旁的假山石和湖水,墙角的部分树木,再也没有装点之物。
如此空旷的地方,确实是个打群架的好地方。
但是这不是顾鼎臣初见谏官与太监打群架的地方,他们好像是从……
顾鼎臣看向假山方向的一条小道,他顺着这个小道往前走去。
“九和,你可是发现了什么?”章訢一脸好奇。
“发现倒是说不上,但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顾鼎臣歪头看向章訢,“比如这件事的可能起因。”
章訢疑惑的挠挠后脑勺,起因?这是怎么找到的?
章訢快步跟上顾鼎臣,却看到顾鼎臣蹲在地上,正在检查泥巴路上的脚印。
“九和,这泥巴有什么不对吗?”章訢蹲下来,有样学样。
“你说这条道是不是略窄了?”顾鼎臣看向章訢。
“这里要是三四个人打架还可以,要是六十来口子人,怕是承不下。”章訢纳闷的看着顾鼎臣,“有什么问题吗?”
顾鼎臣看着草被压倒之后的模样,又看向泥巴路上凌乱的脚印,笑眯了眼,“或许最开始,只是一场口角,又或许是一场挑衅。”
“什么意思?”章訢还没理解,总感觉顾鼎臣说话只有一半。
“走吧,去寻找其他证据。”顾鼎臣笑起来,站起身,走向假山处。
“喂,说清楚呀。”章訢最恨的就是别人说话不清不楚的。
“这湖水有多深?”顾鼎臣看着这清澈见底的湖水,皱起眉。
“我没下去过。”章訢瞪大眼睛,“你不会是想大冬天的,非要下去一探究竟吧?”
“你说这个罗霄是淹死的,是吗?”顾鼎臣转头看向章訢。
“是啊,是淹死的。”章訢点点头。
“知道,罗霄所在的方位吗?”顾鼎臣看向章訢。
“这……”这可问倒了章訢。
“头朝东南,脚朝西北,在这柳树下淹死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顾鼎臣和章訢回头看去,这是一个身穿青色飞鱼服的少年。
这少年有着浓眉大眼,眉毛仿佛飞星剑,英武中有着睿智,睿智中又有着些许的严肃。
顾鼎臣看得出这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男子,而他看向男子身后的几个飞鱼服的锦衣卫,嘴角勾起。
“这位大人,不知尊姓大名?”顾鼎臣拱手作揖。
“免贵姓陆,单名一个松字,松树的松。”陆松自我介绍道,倒是没有太多的废话。
陆松?顾鼎臣疑惑的看向章訢,章訢瞪大眼,立刻俯首作揖,“陆经历好。”
“陆经历?”顾鼎臣疑惑地看着章訢,这陆松莫非有什么更深的背景?
“快给陆经历见礼啊,这是陛下身边的亲卫。”章訢总算是给顾鼎臣说了句有用的话。
“陆经历,学生不知您的身份,还请见谅。”顾鼎臣再度拱手作揖。
“无妨,你刚才在那边小道里,看到了什么?”陆松严肃着一张脸,看向顾鼎臣。
“陆经历,学生在那里看到了三四个人推搡的痕迹,像是吵嚷,并不像是打架。”顾鼎臣终于解释自己刚才为什么说是挑衅或者是吵架。
“何以见得?”陆松抬眸,面无表情,只是眼神里有不容被欺骗的警告。
“这草丛被压倒的痕迹里面,只有零星几个一步的痕迹,却有几个一步半的痕迹,这一步半的痕迹不像是脚踩,倒像是跌倒屁.股压在草丛造成的。虽然草丛的脚步凌乱,但是,这些痕迹里面却没有过多的,众多人踩踏的样子。”
顾鼎臣顿了顿继续说下去,“由此可见,这并不是打群架,倒像是几个人推搡导致的。”
“有点意思,那你为何要知道罗霄尸体所在的方位。”陆松好奇道。
“陆经历,学生当初是误打误撞入了这一场混战中,既然是误会一场,自然要自证清白。所以来这里看看一些证据,正巧想起这件事与太监罗霄有关,就想知道这件事的命门所在。”顾鼎臣笑了起来,像个小白狐一样,笑的狡黠而又有点逗趣。
“命门?你觉得罗霄的尸体方位是命门?”陆深挑了挑眉。
“尸体的方位可以确定这场生死之事到底是谋杀、误杀还是自杀,还能知道是怎样被杀。当然,尸检能够检查出一些线索,但是现场也能发现不一样的线索。”顾鼎臣笑着走向罗霄尸体的方位,从草丛里捡起一个小珠子。
“比如这个……”顾鼎臣拿出一个珠子,放入陆松的手心里。
“这珠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陆松皱起眉。
“那日混战之时,学生就在现场,学生看到了太监的服饰,可以确定这是太监自己身上的。”顾鼎臣扬唇笑起来。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陆经历,这珠子既然出现在罗霄尸体所在,说明罗霄曾经刚跟其他太监也近距离接触过,或者本身就是罗霄身上的珠子,在没有见到罗霄尸体之前,学生不敢妄言。”顾鼎臣拱手再拜。
“这水多深,很重要吗?”陆深扬唇,又问道。
“水深或许是水性不佳,水浅这件事就更复杂了,需要细细推之。”顾鼎臣躬身说道。
“去验证一下,水的深度。”陆松对自己的手下说道。
“是。”
顾鼎臣看向另外一个锦衣卫,此时锦衣卫用竹竿测量着周遭水池的深度。
“陆大人,这水池只有膝盖这么高。”
“知道了。”陆松皱起眉,“秀才,你怎么看?”
“陆经历,这水深不足膝盖高,怕是只能取看看罗霄的尸体,才能知道事情的发展可能了。”顾鼎臣恭敬有礼的回答着。
“走,去停尸房。”陆松转身朝前走去。
顾鼎臣和章訢对视一眼,跟在身后。
顾鼎臣半眯着眼,看着陆深的背影,这罗霄不过是司礼监的太监,为什么陛下会派锦衣卫来协助调查?
而且陆松没有半分怀疑自己的样子,反而是配合自己查案?
莫非这里面不仅仅是查罗霄死因这么简单,还有陛下跟朝臣之间的小九九?但是这小九九会是什么呢?
顾鼎臣垂下眼,若是陛下都参与其中,他若是发现了罗霄死亡的真相,说是不说?
他会是最终倒霉背锅的那个,还是……会成为口诛笔伐,被人当箭靶子的那个?
还有,陛下为什么非要派锦衣卫,甚至是自己的亲卫来查这个案子?
莫不是这件事还有其他更深层的意义……
等等,章訢说过他爷爷在头疼筹措银两的事情,并且是白昂大人修河的问题。
难道……
顾鼎臣眼眸抬了抬,嘴角勾起,原来如此。
章訢凑近顾鼎臣,“九和,你怎么一会严肃,一会微笑的?”
“没事,有些事刚才没想清楚,现在想清楚了而已。”顾鼎臣笑起来看向章訢,“倒是你,劳累你跟着我东跑西颠。”
“嗨,你到底帮过我,我爷爷又让我照顾你,我这不是忠人之事嘛。”章訢摆了摆手。
“去看看罗霄的尸体,我倒是很期待这个罗霄是怎么在不及膝盖高的湖水里淹死的。”顾鼎臣扬唇笑起。
“秀才,你做好准备,这尸体的味道可不好闻。”陆松转身轻声说道,只是眼里有着对柔弱书生的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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