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江北第2章 苏州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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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苏州运河

小说:江南江北 作者:卜弯 更新时间:2020-05-04 07:09 字数:8462

  滚滚长江自古就被视为“天堑”。它是中国南北交通线上,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屏障,历史中多次出现南北“划江而治”的局面,也大都因此,可是也都没有实现。古时往来长江南北的渡船极为兴旺,故而长江上的渡口数量多、规模大。一条长江,分成了江北与江南,江南自古以来就是富蔗之地。一江之隔,生活就是不一样。齐月圆从家里出来,一直开着挂浆机船往南行,四五天的功夫,已经行驶到了长江北岸的靖江。长江对于齐月圆来说,过去只是听说,长江是多么的长,长江是多么的危险,那时全没有概念,现在长江就横在了他面前,站在江北看不到江南,他要行驶在长江上了,凭着一条挂浆机船越过长江天堑。岸上一点儿风都没有,长江里却是风大浪高,长江滚滚东流去,一浪高过一浪的,齐月圆知道了长江的厉害了。

  齐月圆要从这里过江,这里的江面比较的窄。古人称行船走马三分命,就是说行船是非常危险的,何况是要过长江呢。他望着行驶在长江上的南来北往的拖船,高高的大船,如高楼挺立在长江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船。他甚至天真的想,自己要是有一条这样的大船多好啊,那才是乘风破浪。他还看到渡口处,那轮渡上能够装上几十辆汽车渡过长江去,齐月圆看呆了,这是他*看到装汽车的船。他在轮渡码头上转悠了半天,他要看轮渡是怎样过江的,他问在江边摆摊卖茶叶蛋老大妈,老大妈告诉他,轮渡过江这个地方是距离最短的,也是风浪较小的断面。

  齐月圆经过观察后,他采取的是跟着轮渡过江,不急不慢,远远的跟着,就这样他竟顺利的过了长江,一过长江,他就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楼房多了,在江边就能看到一幢一幢的大楼,特别是那高高烟筒里,不停地向天空冒着白烟,原来这就是城市,这就是江南,在他的印象里,江南到处都是钱啊。于是,齐月圆加大了油门,开足了马力,沿着长江直向苏州驶去。

  苏州浒墅关运河上三三两两的船只驶过。齐月圆的挂浆机船从北面向南驶着,经过长江里大风大浪冲过来的齐月圆,驶进了运河,齐月圆就很是坦然,运河在他面前仿佛成了平坦的大道。他手握驾驶舵,望着运河两岸的风景,凝神的望着前方,前方就是苏州城了。杨秀芳抱着女儿,在船艄的一边升着炉子,正往炉子里加着干枯的树枝。

  水泥船过了大桥。岸边的文昌阁飞檐翘角,齐月圆望着这一景色,说道:“苏州到了。”

  文昌阁为八角三级砖木结构建筑,阁的第二三两层,四周虚窗,如若登楼四眺,远近街景,尽收眼底。文昌命名阁楼,纠其原因主要在于古人对文昌星的崇拜,文昌即文桂属金,南斗,司科甲,乃文魁之星。文昌,是天上星官的名字,叫文昌星,民间认为它是专门管理人间读书和文上功名的一个天上官员。文昌贵人实际上是食神的临官宫。例如,甲的食神是丙,食神的作用是泄身吐秀,又叫着“文星”,丙禄居巳,所以甲以巳为文昌。风水上的文昌位。而今的文昌阁作为历史文物得以保存下来,都成了城市的标志或者是文物保护单位了。文昌阁、楼一般都是建与明万历年间,那时明朝百废待兴,这是朱元璋黄帝为了让贫民百姓的子女通过读书这个渠道走上仕途,当时,这也是百姓唯一的出路了。因此各地有条件的都纷纷建起了文昌阁,祈求文昌星的保佑。这也是当时官府安抚民心,得民心的一种手段了。

  文昌阁的寓意是善意的,都是期盼本地能出几个文才,能成为国家的栋梁,能为当地带来财富。更主要的是还可为当地的文明风气及文风和下一代带来的一定影响,对后代起着激励与榜样的力量,起到润物无声的潜移黙化的推动作用。齐月圆心想,江南人真是会生活,花钱建起文阊阁,到不到如建楼房住了,他又感到了高兴,进入苏州就看到文阊阁,是好的兆头。

  杨秀芳抬起头,望着岸上的文昌阁:“终于到了,再不到,就没得吃了。”

  齐月圆问:“还有多少米啊?”

  杨秀芳把一个竹篮举到齐月圆面前:“家里所有的都在这里。”

  竹篮里只有一个山芋滚动了一下。

  齐月圆看了看那一个山芋,他再也无心欣赏岸上的文昌阁了,说道:“你和孩子吃吧,我可以熬一熬。”

  杨秀芳说:“再熬下,能顶得住吗?”

  齐月圆说:“没事的,到了苏州就有办法了。”

  杨秀芳说:“已经开了半个月了,你刚才不是说苏州到了吗?”

  齐月圆说:“这里是浒墅关,苏州郊区,估计晚上就能到城里。”

  船向着苏州城驶去,虎丘塔出现在了齐月圆的视墅里了。这座代表着苏州历史的千年古塔,齐月圆没有任何的心情去欣赏它,他要先填饱肚子,于是加大了油门,船速加快了,齐月圆要抓紧时间赶到苏州城里去。

  杨秀芳掰了半个山芋给齐月圆,齐月圆不肯接,说道:“你吃吧,到了苏州就没事了。”

  杨秀芳说:“苏州地上长钱啊还是长吃的?先吃吧。”

  齐月圆接过杨秀芳手里的半个山芋,拿在手里看了看,趁着杨秀芳转过身去的间隙。齐月圆把半个山芋放进了口袋里。

  苏州运河的水特别的清澈,但是风大浪高,齐月圆稍稍放慢了行船的速度。河岸上下班的人们骑着自行车匆匆往家里赶。

  挂浆机船驶到了吴中的长桥下面,风稍小了些,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齐月圆将船停在了长桥的下面,既能遮风也能挡雨。船停好了,他仰头向桥上望了望,只见桥上车辆来来往往,还有许多骑着自行车的人匆匆来去。桥上路灯全亮了起来。

  齐月圆对杨秀芳说:“你在船上,我上岸去看看。”说着,从袋里掏出半个山芋给杨秀芳。杨秀芳一下愣住了:“你没吃?”

  齐月圆说:“你和孩子先吃。”边说边跳上了岸。

  齐月圆穿着一件旧衣走在路上,上了长桥,他的衣着和陌生的举止,完全与这个城市不配,一切都是陌生的,一切都是新鲜的,他有些胆劫,甚至是不知所措。齐月圆望着一个个人从眼前走过。他的手在衣兒里捏着一元一角钱的纸币。下了桥,来到了桥下一个菜场里,走到卖大饼油条的店面前。一位穿着白衣工作服的中年妇女正在店里收拾着准备下班。

  齐月圆问:“油条多少钱一根?”

  中年妇女:“下班了,不买了。”

  齐月圆说:“同志,我是刚到苏州的能不能买一根给我。”

  中年妇女望了望齐月圆,又望了望剩下的几根油条,头也没有抬,说道:“四分钱一根。”

  齐月圆掏出了一角钱递给中年妇女,中年妇女接过钱一边拿着油条,一边说:“怎么只买一根啊,船上还有孩子和老婆吧?”

  听到这话,齐月圆暗暗吃一惊。他十分的惊讶。不安的问:“你,你怎么知道?”

  中年妇女说:“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都是驾着船从江北来到苏州超生,就是超生游击队。你也是队员吧。或者就是带着老婆孩子来苏州争钱的。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齐月圆愣住了。他望着中年妇女发呆了。

  中年妇女给了他两根油条说:“一角钱两根,不收你粮票了。”

  齐月圆说:“我只要一根。”

  中年妇女说:“没有粮票一根要收你六分钱,我看你可怜兮兮的,现在只收了你五分钱一根。说实在的,你们出门在外也不容易。”

  齐月圆拿起两根油条走在菜场的过道里。心情十分沉重的往回走。江北人在这里成了“超生游击队”的代名词,也是出来争钱的象征。最让人想不通的是,卖油条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江北来争钱的。

  齐月圆回到了船上。坐在船舱内,他把两根油条放到低矮的板桌上。杨秀芳烧了一锅水。一家三口坐在床边上。齐月圆把油条拿给杨秀芳,杨秀芳把一碗水端给了齐月圆。齐月圆把油条放在热水里拈了拈,送到了女儿的嘴边,女儿吃一口,齐月圆就拈一下水,再送到女儿的嘴边,喂着女儿吃。就这样,女儿将一根油条吃掉了一半。

  杨秀芳说:“女儿真的饿了。”

  齐月圆说:“是啊,半个月了一直吃不饱。”

  杨秀芳说:“你也吃点吧。”说着,将油条一撕两半,一半给了齐月圆。

  齐月圆将半根油条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拈了点热水,送到了女儿嘴边,女儿摇了摇头,不吃了。

  杨秀芳说:“女儿饱了。你吃吧。”

  齐月圆喝了一口水,吃着油条。他望着女儿流下了泪水。说道:“我们只有一元钱,只能买二十根油条,五天也生活不下来了……”他哽咽起来。

  杨秀芳抱着女儿,痛心地哭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

  夫妻的哭声感染了孩子,孩子也哭了起来,一家三口抱在了一起哭着。他们一家在长桥下看着运河里来往的行船,流着泪。连一盏灯也没有,瞎灯瞎火的只有那泪在无声流淌着,只有泪是活的,热的。

  明天怎么办?原先的目标是到苏州,现在就在苏州的怀胞里了,到了目的地后,又不知道怎么办了?明天往哪儿走?没了主意。

  一艘轮队从长桥下驶过,轮队的灯光打到了齐月圆的船上,女儿已经静静地睡着了。他与妻子睡不着,他们心中都知道,一元钱能活几天呢?静了很长时间,齐月圆轻声说道:“明天我去找活做。”

  李秀芳说:“到哪儿找呢。东南西北也不认识啊。”

  齐月圆说:“今天在运河里行船的时候,我看到许多船上都装着砖头,有这么多船装砖,就说明有很多建筑工地在砌楼房,既然砌楼房,就需要瓦工,我就是瓦工,所以我就到建筑工地去找工做。”

  李秀芳说:“你说得还真有点道理,看来我们到苏州来是来对了。”

  齐月圆说:“我感到苏州这地方不错。刚才我去买油条时,没有粮票,是买不到的,可是那位服务员还是买给了我油条。这说明苏州的人好。”

  李秀芳说:“我们出门在外的人就是图个顺,这一顺就百顺。”

  又是一束光射进了船舱内,齐月圆透过船窗向外看着,长长船队,一轮十二拖,十二条船吃水很深,都装得满满的。看到这些装得满满的船,他的心里舒坦多了。他想,只有船装得满,就肯定有活做。自己就是来做活的,在江北时,就听说江南人有钱,江南人发财,发财也要靠人去干,并不是说地上有钱让你捡,而是说江南活多,只要肯干就能挣钱。对于齐月圆来说,他就是出来找活做的,他是肯干的,现在终于找到方向,便安稳地睡下了。

  早晨,太阳刚露脸,齐月圆就起床了。站在船邦上看到了那南来北往的行船,他发现向南、向东的船都是船邦与运河水面齐平,船几乎是陷在水中行驶,装载得满满的,装的是煤碳、红砖、黄沙、石子、大米等;向北、向西行驶的船都是高高的浮在运河面上,都是空的。霞光照射在运河上,航船在游动,构成了一幅生动的运河运输图。当然,齐月圆不是来看风景,他是被这样热闹场面所吸引,他感到了江南与江北的不同,不同的是这里的人只争朝夕。

  李秀芳也起床了,她把仅有一点儿米淘了,放进锅里,再到船舱里抱了一把稻草,升起了火。一会儿,米香飘出,扑进了齐月圆的鼻孔里,他端出一碗咸菜。李秀芳抱着女儿,喂着女儿吃。她问道:“找活的时候,自己小心点,不要与人争。”齐月圆边吃着粥,边点了点头:“你放心吧。你在船上也要注意点,人生地不熟的,不要上岸。”

  吃完早饭,齐月圆上岸。这时候他真正的看清了苏州城市,上班的人匆忙地骑着自行车,挤着公交车,人人都是匆匆忙忙的,高楼林立,街道宽阔,人流如织,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看得他眼花缭乱,一辆洒水从他面前走过,其他人都赶紧离得远远的,而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仍然站在原地,洒水车一过,他浑身都湿了。心里骂道,这是什么车,是不是坏了,把水倒处乱洒。城市的喧闹与繁华,仿佛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要抓紧时间找到活做。否则再过二天,就要断粮了。

  齐月圆站在路边不知朝儿走,不知去哪儿找活。他问一位散步的老大爷,老大爷摇了头。他就是向前走,看到了一个骑着旧自行车的人停在红绿灯处,后车架上放着一把铁锹,他看到这个人不像城里人,像农民。于是,齐月圆三步并着两步追了上去。那位骑车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惊疑地望着齐月圆。齐月圆对骑车人说:“我想找活做”。骑车人上下打量了齐月圆。突然问:“你是江北来的?”

  齐月圆赶忙答道:“是,是。”他还加了一句:“是江北兴化的。”

  骑车人眼里发出了光亮,说道:“兴化的?”他也加了一句:“我也是兴化。”

  齐月亮感到非常的高兴、兴奋,想不到在这里遇到老乡。便说道:“我是兴化舍陈的。”

  骑车人下了车,推车走到路边,说道:“我是兴化周庄的。叫章元同。”

  齐月圆真的是无比的激动。章元同问道:“你是刚来到苏州的?”

  齐月圆说:“是的,我会做瓦工。”

  章元同说:“你有手艺,找活不难。不过,你走反了,你要向北走。”章元同一指东吴塔说道:“那是东吴塔,过了东吴塔,过了长桥再向南走,那里有个集中地,每天都有人在那里等活做,包工头都到那里找劳动力。”

  齐月圆非常感谢章元同的指点。顺便问道:“你这是去哪儿?”

  章元同说:“我什么手艺也没有,只能是卖苦力。今天去火车站那边挖下水道。你要抓紧时间,那里每天上午九点后就找不到活了。”

  齐月圆说:“好的,谢谢。我的船就停在长桥底下,有空了到船上来坐坐。”

  章元同答道:“好。在这里遇到老乡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章元同掉头向南走去。他走到东吴塔下,抬头抑望高高的塔尖,东吴塔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巍巍高耸,直刺蓝天,给城市增加了现代感。齐月圆从塔下走过,走上长桥,他看到了运河下长长船队,和一条一条铁驳大船行驶,他走过长桥,匆匆来到所谓的“人才市场”,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都是来这里找活干的人。齐月圆边看边走进了人群里,所有的人都是站着的,都在等。突然来了一个手拎黑色皮包的,油头粉面的人,他手一伸,超过了头顶,在高空露出了三个手指头,说道:“到城南扒土。”有人立即涌到油头粉面人的身边,围住了油头粉面的人,油头粉面人看着围在身边的人,看着三位个头高大的人,说道:“你,你,你。跟我走。”三个人中,有一个人问道:“今天多少钱?”油头粉面人的手又往天空一竖,先是一个手指,而后迅速变成了一个“八”字,人群中有呼唤起来:“一元八毛钱”、“一块八角”。

  油头粉面人带着三个人走了,“人才市场”一下子又安静下来。找活的人三三二二围在一起说着聊着。齐月圆在一边站着,看着。他慢慢靠近他们,听他们议论,可是他们说的话齐月圆听不懂,说明不是兴化老乡。他只能是一个人站在一边了。十点多钟的时候,人们三三二二渐渐的散去了。齐月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问一个人,说是到了十点钟后,就没有找人的单位来了。

  齐月圆愣在那儿,不知往哪儿走了?不知该怎么办了?于是,他漫无目的走在街上,街上的一切景色他无心去望,他一门心思就是要找活干,找不到活干,就没有饭吃,今天不干活,明天就没得吃。这怎么办?自己饿一顿还行,还有妻子、女儿要吃饭啊。他想到妈妈说的“在家千日好,出外时时难”,是啊,难,无时无刻不在,面对难,不能退,出来的时候就想好面对一切困难,但是没有想到这么难。齐月圆还想到,这才是刚刚开始,后面还会更难。难,怎么解决,解决难才是本事,出来就是要解决困难的。他就这样想着,走着。

  不知不觉中,齐月圆走到了菜场里,菜场里大妈大嫂拎着篮子买菜的这个摊走到那个摊,还有穿着国营商店的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卖豆腐、卜页、豆腐干,还有国营食品店的人在卖猪肉。他想,城里人就是舒服,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城里人就这么舒服,就可拿这么多钱、这么多花花绿绿的肉票、豆腐票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呢。

  在烧饼油条店前,他看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位女服务员,女服务员正在忙着收拾卖了乘余下的几个烧饼和几根油条。女服务员也看到了齐月圆,他们视线相遇。女服务员笑了一下说:“看你这样子,是没有找到活做吧。”

  齐月圆更加奇怪了,这女服务员真是神了,怎么她全知道啊。齐月圆轻轻地说了句:“你不是卖烧饼油条的吧,你是算命的。”

  女服务员说:“我不会算命,我会相命,我一看你的脸、衣服就知道了。”

  齐月圆走进了女服务员的店里。女服务员说:“来店里坐会儿,我们这是国营店,早市过了,也不忙了,我还可以给你相相命。”

  齐月圆坐下,女服务员说:“我这里卖烧饼和油条也三年多了,见过像你这样的许多江北来找活做的人。我看你不是个滑头滑脑的人,忠厚老实,所以我才与你搭话的。”

  齐月圆望着这位热情开朗的苏州女服务员。女服务员说:“我叫彭玲,比你年龄大,叫我彭姐也行。”

  齐月圆十分意外与惊喜。迫不急待地说道:“我会做瓦工,很想找到活做,可是今天去晚了,我一天不做,老婆孩子就会挨饿了。”说着,齐月圆的眼睛都红了。

  彭玲问:“看得出来,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也是懂得珍惜的人。其实你这样的困难,在我这里就不是困难了。我这里每天都有烧饼油条,你可拿去给孩子老婆吃。”

  齐月圆睁大了双眼紧紧的盯着彭玲看。

  彭玲说:“你别盯着我看,我不是说假话,我说的是真话。人这辈子总会遇到困难的,但人这辈子总要做点好事。说起来,我的祖辈也是江北兴化的。”

  齐月圆眼睛睁得圆圆的、大大的,惊疑地望着彭玲:“你祖上是兴化的?”

  彭玲说:“是啊,是兴化大邹镇的。”

  齐月圆激动地说道:“离我家不远啊,也就二十多里路啊。”

  彭玲也激动起来了:“真的啊,也真是太巧了。说明我还是有眼光。”彭玲赶忙起身,拿了一个烧饼给齐月圆:“你先吃。”

  齐月圆接过饼放在了桌上。他没有吃,他不想自己吃,他是想带回去给女儿、给杨秀芳吃。他忍不住地问:“你是地地道道的苏州人,怎么祖上是我们兴化大邹镇了。”

  彭玲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了。人生几何啊。朱元璋三十五岁这年,他命运中的宿敌就是苏州的张士诚,张士诚也是江北兴化的一带的,张士诚盘踞苏州多年,根基很牢,朱元璋是大明皇帝一心要打败张士诚。持续十六个月的持久战,朱元璋艰难地与这个对手较量。而在苏州,张士诚靠贩卖私盐为生,他手下有几百号盐徒,专门绕开朝廷,到各地以低于朝廷的价格卖盐,富甲一方。后来各地农民起义,张士诚也带着手下的几百兄弟,正式起兵反元。不得不承认,张士诚虽然出身寒微,后来通过贩盐暴富,但是他心理并不扭曲,算是一个儒生。因为他起义之后,劫富济贫,专门替百姓诛杀当地的恶霸,百姓们纷纷支持。朱元璋想灭掉张士诚,遭到了当地百姓的抵制。这两个宿敌展开决战,徐达的大军一路高歌猛进,杭、湖等地的东吴将士纷纷投降,张士诚死守苏州,朱元璋亲率三十万大军围城,但是城内百姓倾力支持张士诚,加上苏州富庶,城内粮草充足,张士诚面对围困,坚持十六个月后终于城被朱元璋破了。为更好统治苏州,朱元璋就把苏州的百姓分批分次的移民到江北荒无人烟的东海边做苦力,盐城、兴化、东台一带就有大量的苏州人那时从苏州的阊门走船远送到了那里。后来,从我的老太太开始,他们从兴化的大邹慢慢回到了苏州。我爷爷在的时候,常常说那里的民风很好,都愿意帮助这些‘移民’,使他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

  齐月圆听完故事后,说道:“原来你懂得这么多啊。”

  彭玲说:“江北其实有许多人的根是江南的,现在的江南人有许多老祖宗就在江北。”

  齐月圆若有所思地说:“原来是这样啊,江南江北血源是相连的。”

  彭玲说:“所以人不管在什么时候,能帮助别人就尽量帮,多做点好事,总归好。你们的祖上做了帮助我们的祖上事,现在我也在帮助你们,一代传一代相帮,江南江北相互帮助,这不是很好吗。”

  齐月圆说:“你说得太好了。”

  彭玲说:“也不能无原则的帮,坏人就不能帮。我看你虽然穿着土了点,可是你的眉宇间有一股正气,诚实。”

  齐月圆说:“彭姐,你真是个好人。你把我说得太好了。我现在是个连饭也没得吃的人。”

  彭玲说:“你明天早点儿去那个‘人才市场’去,凭你的诚实肯定能找到活儿做的。”

  齐月圆说:“明天我只能再去碰碰运气了。我是很想找到活做。”

  彭玲见齐月圆没有吃烧饼,问道:“你怎么不吃饼啊?”

  齐月圆害羞得脸都红了,他实在是不好意思,一个大男人,为了一个饼在别人面前丢面子,实在有伤自尊。彭玲看出了齐月圆的心思,说道:“别不好意思,这个店说起来是国营的,但是这一两个饼在我手上还是能做主的,出门不容易,你也别客气了。”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齐月圆早就闻到了烧饼发出的香味。喉结一直动着,肚里一直闹着,既然彭玲说了,人在饥饿面前也顾不得腼腆了,也就不客气了。一口饺下去,这是世上最好的美味。彭玲给齐月圆到了一杯水:“慢慢吃。”

  彭玲把上午卖剩下的三个饼,四根油条分别用两张旧报纸包好,又包了一包足有两斤的白面粉,三个包用绳子扎在了一起,放到齐月圆面前:“吃完了,把这个带回去给孩子、老婆吃。”

  齐月圆望着彭玲不知说什么好,他感谢祖上结了大德,他感谢祖上那时候能帮助被朱元璋发配到江北的苏州移民,这辈子人总要做点好事的,好事做了好事在,人一定要帮助人,这个帮助不分江南江北,只要大家都能互相帮助了,任何困难都不是困难了,摆脱贫困就有希望了。

  齐月圆回到了船上,慢慢地把报纸打开,在打开前,杨秀芳就闻到了烧饼的香味了。齐月圆拿起一个饼递给杨秀芳:“吃,快吃。”齐月圆又拿起一个饼一点儿一点儿的撕开,喂给女儿吃。吃着吃着,齐月圆流泪了,杨秀芳流泪了。无声的泪,他们内心是酸的。

  齐月圆抹泪的时候,发现章元同站在运河岸边,他便跳上了岸,这时,章元同也发现了齐月圆。章元同说道:“终于找到你了。快走,我在火车站干活的时候,发现兴化的人来到了苏州,出来找‘超生’的人、外流的人,我今天的活也不做了,就是来告诉你,赶快离开苏州。”

  齐月圆说:“他们怎找到这里来了。”

  章元同说:“老家抓计划生育可紧了,超生了罚款,没钱就拆房子,还不让报户口。外流户更是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齐月圆说:“我们都穷得要饭了,还这样折腾,这、这让我们怎么生活啊?”

  章元同说:“说这些没用,赶快抓紧时间逃走,先过了这一关再说。”章元同一边说,一边走,走着还回头盯嘱道:“月圆,快点走,不走就来不及了,快走,赶快离这里。”章元同说着跑着,消失在了人群中。

  齐月圆赶紧上了船,二话没说,摇起了挂浆机,“突突突”船后冒起黑烟,船离岸,向着运河东面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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