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江北第4章 齐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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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齐月圆

小说:江南江北 作者:卜弯 更新时间:2020-05-06 07:17 字数:8144

  天渐黑,村庄的炊烟在上空缭绕。在苏州与昆山之间的一条小河边上的船上。杨秀芳切着青菜,齐月圆将一把面条散进了锅里,然后再将切好的青菜放进了锅里,而后喊道:“丫头,今天吃青菜面条。”

  杨秀芳望着丫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说道:“月圆,别老是丫头丫头的,孩子六岁了,也该起个名字了。”

  齐月圆望了望阳澄湖的,随口说道:“就叫齐兴澄吧,纪念我们从兴化来到了阳澄湖。”

  杨秀芳看了一眼齐月圆说:“这名字还行。出来五年了,日子过得苦巴巴。”

  吃过晚饭,船舱里点起一盏昏暗的小油灯,远处公路上汽车的灯光时不时射进船舱内,落下了斑斑点点的光影。齐兴澄睡着了,齐月圆伸了个懒腰,一天的疲痨随着懒腰消失了。他静静地坐在床头,回想起这几年的打拼,吃苦不怕,他也学到了很多。做了一些活,都是国营建筑单位不愿意做、没人做的脏活,做得脏、苦、累的活,人家单位为了节约开支,只给他小工的工资,这一切齐月圆心中都有数,但是不敢说,都是苦熬的活。就这样,练就齐月圆不愿多说话的性格,每天回家后,有话就跟老婆说。既是跟老婆说,也是把在外面受到的磨难、曲折、委屈、饥饿全部留在心中,埋藏起来,他是怕妻子担心,藏在心中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能把一个人受的苦,由一个人承担。他总是把今天赚了二元钱、今天遇到好人了、明天哪儿可以去做活了等好消息告诉妻子,让一个人的快乐变成与妻子两个人的快乐,妻子再告诉齐兴澄,就变成了全家的欢乐。

  这个在外打拼的家庭就这样用精神相互支撑着,奋力前行着。但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齐月圆都会想起远在江北兴化的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在农村怎么样,是不是因为他外流了,家里缺少了劳动力,爸妈更要吃苦了,他听人说,外流户生产队要扣口粮的,被村里人瞧不起。最让他头疼的事,他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不敢说自己是来自兴化,万一被人认出了,汇报到老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家乡来寻找的人“抓”了回去,“抓”回去就惨了,就前功尽弃了,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就白吃了。自从遇到过章元同后,他是十分的警惕加小心,谨小慎微,无论在干活还是找活时,尽量用眼睛看,用头脑思考。他越是这样,给他找活做也增加了一定的难度。他学会了忍辱负重,学乖巧了,变得成熟了。

  不管吃多少苦,他的身体里流着父亲那刚强的血,他牢记着父亲关照他的当一个人一无所的时候,还有一个最大的本钱就是做人一定要诚实厚道,害人之心不可有,这是立足的根本。所以,他没有因生活苦而流过一滴泪,他想过回家,又不敢回家,他甚至不知道家离这里有多远。

  齐月圆听许多人说上海的活多,像他这样有手艺的有力气的年轻人,应该到上海去发展,上海的工资高,而且上海发展速度快。但是,他考虑到了上海的目标更大,他毕竟是从老家“逃”出来,还是在苏州比较安全。这么多年,即使是躲躲藏藏的也算安全的渡过来了。

  杨秀芳问道:“是不是又想家了?”

  齐月圆说:“是啊,我在想爸爸妈妈在干什么?”

  杨秀芳说:“我听人说,现在国家政策有些松动了,农民可以利用农闲的季节争钱了。”

  齐月圆说:“我怎么没听说,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杨秀芳说:“我也说不清楚,我看苏州郊区的农民可以把自家种的菜拿到街上去卖了。”

  齐月圆说:“你还学会了观察了,这里是江南,我们那里是江北,一条长江把我们分成了两个世界。不管怎么说,江南比我们那里有钱。”

  杨秀芳说:“再有钱,他们这里还有人插队插到我们那里去呢。也跟我们一样受穷、吃苦。”

  齐月圆说:“那不一样的,人家家底富,我们家底穷,只有彻底的抱掉穷根,才能真正摆脱贫困。”

  杨秀芳说:“你这几年也学得油嘴滑舌了。明天有活做吗?”

  齐月圆说:“你说到这事,我觉得政策是有点变了。过去我到一个工地去找活,人家都跟我要介绍信,现在问也不问了,只要有力气就行,有手艺的更好。”

  杨秀芳说:“所以我说,你也不要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了,找一个好点儿的工地,就固定在那儿做,省得隔三差五到处找工地,到处找活做。”

  齐月圆说:“嗯。”

  天亮了,紫气东来。霞光透过云层,照射在阳澄湖上,清澈的阳澄湖倒映着天边的彩色的云彩。太阳冲出了云朵,把最美丽的光亮投射到了大地上。太阳每天都是鲜艳,经过一夜休整的人们,见到太阳,会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新的一天中。更何况齐月圆昨晚已与妻子确定今后的方向,要结束那颠波不稳定的打工生活了。人有了方向,也就有了目标,有了目标精神也不一样了。齐月圆要为目标奋斗。成功其实很简单,就是在适当的时间,用正确的方法,做正确事,做出正确的选择。

  齐月圆吃了一碗稀粥就上了岸。对于寻找建筑工地,他已经有了经验,只要看到高高的铁架,那就是建筑工地。他朝着铁架走,那是方向,一路跑,一边看那铁塔吊起来的楼板、红砖、混凝土……高楼就这样一点儿一点儿的竖立起来了,城市的楼真多,城市的人真的有钱。他突发奇想,造一座大楼那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啊,他想不通,也想不到需要多少钱,他只要能在工地上做一个瓦工,做一个固定的瓦工,每天能有活做的瓦工,每月能拿到钱的瓦工。今天,看到铁塔与往常不一样了,他的心中仿佛有了底气,他的底气来源妻子的那句“不要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追着铁塔而去,心情特别的澎湃,他来到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被一个看工地的老头挡在了门口。他问道:“请问你们这里需要人做活吗?”

  看门老头上下打量着齐月圆问:“你会做什么?”

  齐月圆大大方方的答道:“瓦工。”

  看门老头再次认真看了看齐月圆,说:“这要问我们的工头了。”

  齐月圆愣在那里,到哪儿去找这个地工的头啊。他朝里工地里面看着,张望着。看门老头说,别朝里面看,然后手向他身后一指,说:“头来了。”

  齐月圆朝着老头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戴着安全帽,戴着墨镜,留着长发的三十多岁的人骑着摩托车向着工地开来,一溜烟开到了工地大门口,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齐月圆的面前。看到工头,齐月圆心里却开始突突起来,这工头的打扮实在是看了不顺眼,甚至是莫名其妙的有点儿反感。

  工头脱下安全帽。齐月圆看清了工头,圆头,暴眼,牙齿因过渡抽烟而发黄发黑。工头说:“我是这里的项目经理,姓施,名程射,你就叫我施程射。”

  为了能找到活做,齐月圆小心翼翼地走到施程射面前:“你这里需要人吗?我是瓦工。”

  施程射抬起头仔细打量着面前比自己略高的操作外地口音的小伙子。问道:“小伙子,你是江北兴化人吧?”

  齐月圆惊疑地望着施程射,问道:“难道施经理也是兴化人?”

  施程射点起一支烟说:“我不是兴化人,但是我跟你们兴化一位姓施的是本家,都姓施,就是施耐庵。”

  齐月圆说:“我小时候常听爸爸讲《水浒传》,说《水浒传》就是施耐庵写的。”

  施程射说:“你说对了,就是施耐庵。张士诚在苏州建立政权后,听闻有一个儒生,是元末的进士,因看不惯元朝统治者的暴戾,归隐在浙江的钱塘,几次写信,希望施耐庵能够来助他一臂之力,但是施耐庵不愿涉足乱世纷争,一直和他保持距离。直到浙江的陈友谅灭亡,天下大势非常清晰,不是姓朱就是姓张,张士诚求贤若渴,派弟弟张张士信,以及手下的谋士卞元亨亲赴钱塘,一定要请施耐庵出山。卞元亨和施耐庵是旧友,有他出马相劝,施耐庵终于答应来苏州。他到来后,非常谦卑,张士诚封他什么官都不要,只愿意做一个布衣参谋,张士诚出战时,施耐庵就以一身书生的打扮跟随。

  那一年,朱元璋与张士诚这两个宿敌展开决战,徐达的大军一路高歌猛进,杭、湖等地的东吴将士纷纷投降,张士诚死守苏州,张士诚面临险境,一人挡在最前面,掩护身后的人先逃,在他连续杀掉十几个士兵后。他身后的几个士兵打扮的谋士,趁乱逃走。其中,就包括施耐庵。

  朱元璋早就听闻施耐庵这个人,只是苦于他在敌营。在攻城之前,还特地让常遇春留意,若是捉的施耐庵,一定不能伤害他。但是常遇春眼看着施耐庵逃走,没有追上。施耐庵从此销声匿迹,成为朱元璋一生的遗憾。直到朱元璋晚年,从兴化流传出一部巨著,上面描写了一百零八位英雄好汉的事迹,这部巨著很快在民间流传,传言施耐庵隐居兴化多年,把一生所见的英雄人物都浓缩在书中,在书成之后,他便灯枯而死。朱元璋和施耐庵,一代帝王和一代名士,以不同的方式,影响着后人。

  齐月圆说:“后来这本书成了四大名著之一。我家就靠近施耐庵当年居住的地方。”

  施程射握住齐月圆说:“今天出门我就觉得有喜事,真的来了。我最崇拜我们施家祖宗耐庵写的那些人物,个个好样的,个个是个英雄。原来是施耐庵老家来人了。”

  齐月圆说:“我也喜欢《水浒传》中的人物,林冲一心一意为国,被奸臣陷害,被逼上了梁山。还有武松路见不平拨刀相助的性格。还有……”

  施程射说:“你别说了,那些我懂。这说明从明朝开始我们江南江北就是一个家人了,江南江北就有往来了。”施程射又认真地看着齐月圆,见他长得结实,眼睛有神,是块干活的料子。便带着一种成功人士的腔调说:“好啊,我这里正缺少瓦工呢。不过,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拿出梁山好汉的气概,好好的干活。”

  齐月圆赶忙答道:“施经理,吃苦我不怕。我出来就是吃苦的。”

  施程射哈哈大笑起来:“好,我要的就是你这样不怕吃苦的,要钱不要钱不要命的人。不过,还有一件事,我要先告诉你,不但要吃苦,不要在工地上惹麻烦。否则,工钱一分钱也不给。兴化那地方穷,穷地方上的人能吃苦。”

  齐月圆答应道:“老板放心,我不会惹麻烦,我只会干活。”

  施程射说:“行,你留下,去瓦工组。”

  齐月圆说:“谢谢施经理,谢谢施经理。”齐月圆心里特别的高兴总算找到了活了,总算有了固定的活做了。

  施程射严肃地说:“你不用谢我,以后听话干活就行。”

  齐月圆想着,这个施程射还真有意思,还知道施耐庵。还把自己当成了英雄了。不管那些,齐月圆在工地上转了一圈,没有找到瓦工组,他便问工地上一个正在挖土的民工,那民工手一指说,那后边有一排矮房子,到那里去找。齐月圆来到了瓦工组。这里是一排用油毯搭起来的简易房子,墙是用红砖码起来的,墙还透着缝,一排隔成了十来间,每间都有一个小窗,有经理室、木工组、瓦工组、检验组、仓库,还有一个简单的食堂。门前都有一条绳子,拉到不远处的竹杆子上,晒满了刚洗的衣服,衣服还往下滴着水,不远处就是长着各种各样的杂草。

  齐月圆走进了瓦工组,瓦工组长大腿撂到了桌上。见齐月圆进来了,便问道:“你是来做瓦工的?”

  齐月圆忐忑不安的答道:“是的。”

  瓦工组工说:“我姓贾,你就叫我贾组长,所有瓦工都属我管,只要听话,天天有活做。”

  齐月圆说:“一切听组长安排。”

  贾组长说:“你到三号楼去砌墙。”

  施程射一步跨了进来,贾组长赶紧放下了腿,站在施程射面前。施程射说:“让他去五号楼砌墙,你带他去。”

  贾组长答应着,随即领齐月圆去五号楼。路上,齐月圆看到了工地上排满了红砖,都是多孔的,但是大部分都是半个的,或都是歪的,龇牙咧嘴的,不规则的,从码着的砖头的就可以看出,这些砖不是正品,在农村做过瓦工的齐月圆一看就知道了,这种砖的价格相对要低些,对于瓦工来说,用这样不规则的砖砌墙难度是较大的。

  到了五号楼,贾组长把齐月圆安排到三楼的工地上,让他负责砌室内的隔墙。贾组长向其他人员交待了几句就走了。

  一位瓦工走到齐月圆面前,递给他一把瓦刀说:“刚来的,我姓蒋,叫我老蒋好了。”

  齐月圆接过瓦刀说:“谢谢。蒋师傅。”

  蒋师傅说:“听口音你是江北兴化北部的吧。”

  齐月圆与蒋师傅一边拉着线,心想,蒋师傅对兴化怎就这么熟悉,还分出了南北,于是便问道:“蒋师傅,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蒋师傅说:“你说话最后的尾声都是上扬的。前一段时间,也有几位兴化北部民工在这里做,又走了。他们说话的音调跟你是一样的。”

  齐月圆拿起一块砖,放到墙上说:“蒋师傅也是我们兴化人了。”

  蒋师傅说:“我是兴化周庄南边的,靠近泰州。”

  齐月圆说:“我们是老乡啊。为什么那几位兴化民工又走了呢?”

  蒋师傅说:“那几个都是出来躲养的,都是为了生二胎,他们是居无定所,今天在这,明天在哪,就像游击队一样。”

  齐月圆的心不觉收紧了,难道妻子的判断是错误的,难道家乡的干部还到苏州来寻找,于是他问道:“蒋师傅,兴化的干部到这里来过吗?”

  蒋师傅说:“没有,我在这里做了一年多了,从来没有来过。”蒋师傅把一快砖放到了墙上。问道:“你也是为超生二胎逃出来吧?”

  齐月圆放下手中的砖,悲伤地说道:“我是因为穷,在家里穷得无法过下去,就和老婆一起带着女儿出来了。咦,蒋师傅,你四十多岁了,是为什么出来啊?”

  蒋师傅说:“我也是因为家里穷,从小学了瓦匠的手艺,为了改变贫穷,就出来了,刚开始说我是个外流户,也不敢回老家,怕影响了孩子们的前途,出来四五年了,一直没有回去。现在好像上面的政策变了,不提外流户了。”

  齐月圆问道:“我也出来四五年,也没有回过家。”

  蒋师傅说:“都是因为穷啊。”

  齐月圆搬来几块砖,在手里挑了挑,说道:“这砖不规则,墙难砌。”

  蒋师傅说:“难砌就慢慢砌。施程射是为了节约,降低成本,买的都是便宜的砖,反正砌到墙里,然后混凝土一粉刷也没人看见。”

  齐月圆说:“就是浪费工时了。”

  蒋师傅说:“这就不是我们考虑的了,我们一天是一块八毛钱。每天吃一顿中午饭交一毛钱,一个月就能拿到五十一快钱。”

  齐月圆说:“一个月能拿到这么钱啊。”

  蒋师傅说:“虽然苦点,也能争到钱。”

  齐月圆说:“苦点不要紧,我们出来就是为争钱的。”

  一块砖和着混凝土砌上墙。一个长年在外乡的人,能遇到老乡有一种自然亲切的感。那都是源自于乡音,乡音是一个身份,乡音是一个人特征,乡音还有一个特征,就是施程射的那句“兴化那地方穷”深深地刺痛了齐月圆。不管什么样的乡音,都是要脸面的,穷宁可穷在家里啊。可是什么时候才能摆脱穷呢?

  施程射陪着几个人来到了三楼的现场。施程射在前面领着几个。蒋师傅看到他们来了,叮嘱齐月圆说:“别讲话,检查组的人来了。”

  齐月圆拿起一快红砖,把混凝土涂在砖的三面,砌上墙,然后,用瓦刀一刮,墙面平整,砖缝垂直。检查人员看了墙,又用眼睛瞄了瞄,说道:“砖缝合符要求,墙砌得不错,这位瓦工的手艺还行。”

  齐月圆只顾埋头砌墙,他心想,这种墙是简单的了。施程射走上前来对检查人员解释说:“这是我们工程队最好的瓦工,实心墙体,都是采用的一顺一丁的砌法。”

  检查人员说:“施经理,我再提醒你,千万不要偷工减料,工程问题可不是小事。万一出了问题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施程射说:“这个请领导放心,质量是我们工程队的生命。”

  检查人员在施程射的带领下,继续往前走,继续检查着工程。

  齐月圆轻声问蒋师傅:“那些检查人员是哪儿的,施程射好像非常的怕他们。”

  蒋师傅说:“检查的人是甲方的,施程射是靠他们过日子的。”

  齐月圆不解地望着蒋师傅:“是靠甲方过日子?是什么意思?”

  蒋师傅说:“看来你是真的不懂。我们砌的这房子是属于甲方的,施程射与甲方签下了合同,然后就找人来做,他从中拿钱,砖买便宜的,水泥达不到标号都是常有的事,从中赚钱。还有,我们的工钱都是甲方给的,所以他对甲方当然是言听计从。”

  齐月圆说:“那这工程质量就不能保证了。”

  蒋师傅说:“这我也不知道了,总之我们是打工,也管不了那么多。他叫我们怎么砌,我们就怎么砌。工钱照样拿。”

  齐月圆听后,愣在那儿了,他不说话了,他只顾砌墙,每砌一层,就与蒋师傅带着线往上移一层,墙平光滑。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蒋师傅带着齐月圆来到食堂,路过经理室时,施程射把齐月圆叫到了办公室。施程射说:“齐月圆,好样的,手艺不错,墙砌得很好,为我争了光。”

  齐月圆说:“施程射,我是瓦工,墙本来就是那样砌的。”

  施程射说:“你先好好干,以后就跟着我,我们好好的干一番事业。就像水浒里的一百零八百将一样,打出一番天地。”

  齐月圆说:“我那敢跟施程射比啊,我就是一个做瓦工活的。”

  施程射说:“你去吃饭,今天你就不要交伙食费了。”

  齐月圆说:“谢谢施经理。”

  施程射办公室隔壁就是工地简易的食堂,有四张方桌,工友们都已经开始吃了。负责烧饭一位中年妇女见齐月圆来了,向他招呼道:“来来来,到这里来。今天你不要给钱了。”说着,端出了一碗饭,一碗青菜烧豆腐,还有一小碗的肉烧萝卜。

  齐月圆坐到了蒋师傅的旁边,当他坐下一看,其他人只有青菜烧豆腐,只有他一个人有一小碗肉烧萝卜,虽然萝卜多,肉少,其他人还是盯着他碗里的肉看。蒋师傅说:“这是施程射奖给你的,其他人都没有。”

  齐月圆对蒋师傅说:“我们一起吃吧。”

  蒋师傅说:“你吃吧。”

  齐月圆挟起一块肉送到蒋师傅的碗里,说道:“你一定要吃,活是我们一起做的,肉也一起吃。”

  桌上的其他民工都在看着他们,齐月圆把肉碗推到桌子中间,说:“大家一起吃。”

  有些民工挟了肉,有些民工挟了萝卜,齐月圆还没有挟菜,那碗肉已经没有了。负责烧饭的中年妇女说道:“你们也太不像话了,都抢掉了,也不留点给人家,你们是不是欺负人家刚来的啊。”

  齐月圆打着圆场说:“没事,没事。大家都比较苦。再说我也没有想到施经理会奖给我一碗肉,大家吃,一起吃。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一起吃,一起吃。”齐月圆把剩下的肉汤倒进了饭碗,他津津有味地吃着,这是他自从离家后吃得最香的饭。而此时,他想到了远在兴化老家的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你们的生活怎样了,你们有肉吃吗?

  吃完饭,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蒋师傅把齐月圆带到了食堂后面的工地的民工宿舍。一进门齐月圆就闻到一股异味,一个房间四张简单的单人床,袜子、鞋子的臭味,潮湿的霉味,被太阳晒过的后屋顶上散发出来油毡味,还有烟味,汗味全混在了一起,窗子上都是塑料布钉上的,床边上挂着没有洗过的脏衣服,整个房间就是一个乱字。

  蒋师傅说:“工地宿舍就是这样的,习惯了,大家都习惯了。”蒋师傅让齐月圆坐在床边,继续说:“你是个有情义的人,将来肯定会有出息的。”

  齐月圆说:“我能有什么出息,一无所有,就是一个瓦工。”

  蒋师傅说:“你不一样,不一样的。”

  晚上收工了,齐月圆跑到施程射的办公室,要求买一碗中午剩下的萝卜烧肉。施程射问他为什么要买,再说肉是凭票供应,这肉也是施程射通过关系才弄到的。是为了奖给有贡献的职工吃的。施程射问道:“是不是你中午的肉都被其他工友吃了,变着法子再跟我要一碗啊!”

  齐月圆说:“施程射,你说错了,我吃不吃肉不在乎。我老婆、孩子在家里,我今天在食里吃了肉汤泡饭,已经够了。我想带点肉给她们吃,他们跟着我太辛苦了,我不能只顾自己吃了,丢下她们不管,肉钱我给。”

  施程射双眼紧紧盯着站在他面前的齐月圆,几乎现在才看清了齐月圆,也几乎不认识齐月圆。他足足看了两分钟,看得齐月圆很不自在。齐月圆问:“到底卖还是不卖?”

  施程射从牙缝挤出两个字:“不卖。”

  齐月圆说:“不卖,我去外面买,不管多少钱,我今天一定让老婆孩子吃上肉。”说着就往外跑。

  施程射说:“你等下。”

  齐月圆停下,定在了门口。

  施程射仍然从牙缝挤出三个字:“送给你。”

  齐月圆说:“这钱我要给。”

  施程射说:“你小子是个真正的男人,有情有义,困难见真情,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你能想到别人,想到家里人,有点像梁山上的好汉,我佩服你。不愧是来自兴化施耐庵的故乡。”

  齐月圆说:“这与施耐庵没有关系。我想,我们兴化人虽然穷,但志不能短。我爸爸告诉我,任何时候,即使是穷困潦倒的时候,做人的本质不能丢。”

  齐月圆拎着一碗肉到了船上,他打开给杨秀芳看。杨秀芳几乎是惊叫了起来:“肉烧萝卜啊,这么好的菜,你哪来的?”

  齐月圆把情况全部告诉了杨秀芳,杨秀芳说:“我们遇到好人了,遇到好人了。”

  齐月圆赶忙把萝卜烧肉倒进锅里,说道:“秀芳,我中午吃了肉,这碗肉你和女儿吃,我吃点青菜就行了。”

  杨秀芳说:“不行,有福同享。”

  齐月圆说:“我中午已经享过福了。”

  杨秀芳说:“那我们今天吃一点,明天再吃一点。”

  齐月圆说:“你们就吃吧,全吃了。日子会好起来的。”

  一家人坐在船舱里吃着,齐月圆把肉全部给了杨秀芳和齐兴澄。齐月圆告诉杨秀芳现在对外流户的政策有所松动,自己想回家看看父母。

  杨秀芳把举到嘴边的肉停住了,睁大了眼睛望齐月圆。齐月圆问道:“怎么了?”

  杨秀芳说:“不能回去,不能回去。我、我、我怀上了。”

  齐月圆笑了,他笑得是那样的自在,连说了几声:“好好好,我为爸爸再生个孙子回家。”

  杨秀芳说:“暂时不能回家了。”

  齐月圆说:“看来我们又要转移了。”

  尽管毁灭了他想回家的念头,齐月圆还是喜出望外的,再躲吧,躲一天是一天,但有一个信念在他的心中慢慢地燃起了,他坚信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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