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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见面会

　　第十章 见面会

　　卢山坞村村部设在卢家自然村村中心的一幢泥瓦房里。

　　七十年代初，这里是村小，两间房子，一大一小，大的这间是教室，小的这间是老师的办公室。教室的南墙上，至今留有水泥粉刷、涂上黑漆的黑板。那个年代正逢农村生育高峰时期出生的孩子入学适龄期，村村办学校，一个老师三个年级，复式教学，到了四五年级，孩子们才到数村联办的完小去读书。卢山坞几个自然村联办的完小，设在卢家自然村北边紫阁殿里。前些年，随着低生育期的到来，孩子越来越少，各村的村小撤销了，低年级学生都并到了租墎殿；近年来随着外出务工的年轻父母越来越多，跟随到山外，到城里读书的孩子也不少，紫阁殿完小也办不下去了，老师全部撤到了乡中心小学。留在山区的孩子，不管年龄多小，不管路途多远，都得翻山越岭，到乡政府所在地俞村中心小学去就读。

　　于是，原来的紫阁殿完小校舍冷清了几年后，被热心的村民恢复修缮成了殿庙；而卢家村初小的校舍，则在撤销生产队、实行土地承包后，成了村两委的办公室。外面这间当过教室的大间，自然成了会议室，黑板前放着一个讲台，讲台前面摆着几张排凳子，四周的墙上贴着报表，挂着锦旗；原先的老师办公室一隔为二，外间门上挂了块牌子“会计室”，里间门上挂了两块红漆手写的招牌：“书记办公室”“主任办公室”。

　　此刻，原先的村小，现在的村部，或坐或站，来了五十多个党员干部，老主任司文智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说：“闷着干啥？我起个头，大家唱支歌，怎么样？”

　　妇女主任王彩香忽闪着两只大眼睛，说：“唱什么歌？”

　　司文智说：“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今天咱是迎接第一书记，就唱个《大海航行靠舵手》怎么样？”

　　王彩香说：“好！这个大家都会来两句。”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

　　司文智刚挥动着双手打拍子，起了个头，卢老五进来了，后头跟着两个陌生的年轻人，大家知道是新书记到了，刚张开嘴巴，唱了一句，又停住了。

　　司文智看看两个城里来的年轻人，不知道哪个是第一书记，反正其中必定有一个，错不了，先拍他一下马屁再说：“怎么？万物生长靠太阳，这句不唱下去了？以后我们村里各项事业的发展要靠第一书记这个太阳了。”

　　卢老五朝司文智横了一眼：“别太阳月亮的了！都给我坐下！”

　　司文智张了张嘴，还想唱下去，见卢老五发话了，便清了清喉咙，用脆脆的桑音，大声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党员干部们都站了起来，零零落落，稀稀拉拉地拍起巴掌，会议室里响起炒豆般的噼啪声响。

　　“你们只知道欢迎上头来的干部，就不欢迎我这个乡里来的联村干部么？”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随之，门外走进的个矮胖子，满脸笑得像开口石榴，正是联村干部游复兴，他后面跟着两个干部，一个是乡党委书记姚兆云，一个是乡长郑宜可。

　　大家朝门口鼓掌，掌声比刚才更响，笑声也更响。游幸福，是个欢乐的种子，走到哪里笑声就带到哪里。

　　“我说嘛！我游复兴好歹是个副乡长嘛！你们敢不欢迎嘛！”

　　卢老五请秦时、覃科长和刚刚跨进门的槛陈书记、郑乡长和游复兴，在排凳子上坐了下来，自己走上讲台，干咳了两声，沙哑着喉咙，说：“下面，我先来介绍一下——”他手指了指覃科长，说：“这位是区委来的领导。”

　　覃科长站起来向大家挥挥手，纠正道：“不是区委领导，是区委组织部干部科的。”

　　卢老五对乡里来的三位干部笑了笑，说：“这几位乡里的领导，用不着介绍了吧！”他转过脸来，指了指秦时，“这位就是上级给咱村派来的第一书记，秦时同志。”

　　刚才卢老五将秦时和覃科长领进会议室时，大家聊天的聊天，打红五的打红五，没来得及细细打量新书记，也不知道两位年轻人中，哪位是第一书记。现在，经卢老五一介绍，大家才对这个第一书记，这个卢山坞村新来的当家人，从头到脚，作了仔细端详，一米七八的个子，长得跟村中美男子司文智差不多高，只是没有司文智那样的粗壮，那样的富有弹性，新书记显得精干老成，下身穿一条黑色的长裤子，上身白衬衣外头套了一件敞开口子的牛仔背心，黝黑的脸上，一举目，一微笑，牙齿特别白，眼睛特别亮，怎么看都不是大家想象中的白面书生，要不是那个怪怪的发型，像个瓦片罩在头顶，走在乡间小道上，谁会将他跟大城市来的人联系起来呢？要是让他跟司文智走在一起，一定会认为鼻梁上架着金丝仿古眼镜的的这个白胖小子，才是大城市里来的大学生，才是他们村里刚刚到任的大当家。

　　秦时伸手挠挠头上的“瓦片”，向各位点头致意，略带羞涩地笑着，说：“初来咋到，请多关照！”

　　卢老五宣布：“下面请村主任闷葫芦作欢迎词！”

　　来就来了呗！还作什么欢迎词？花头经真多!闵福禄扭动一下身子，喉咙底下嘀咕了一句：“这个欢迎词，可从来没作过呢……”

　　坐在乡党委书记姚兆云边上的司文智，没忘记三国通叔叔“先声夺人”的高参，早就跃跃欲试，想在乡领导和新来的第一书记面前亮相了，他捋捋左手腕上的金表，说：“怎么样？闷葫芦开不了口，三个拳头打不出一个屁来？”

　　闵福禄这时开口了：“你的屁多，你上去放几个吧！”

　　司文智说：“上级领导面前，不要屁呀屎呀的！多不尊重！”

　　闵福禄作出一个赶鸡似的手势，哄他上去：“好吧！好吧！你上去尊重几句！”

　　司文智当仁不让：“我来就我来！”

　　说着，司文智捋捋左手腕上的金表，大步走上讲台，用肘子将卢老五往边上顶了顶，说：“广大党员干部们——”

　　“广大”一词是司文智在重要场合开口发言的标配，四村合并之前，他在原先的卢家自然村当村主任时，每次开会，无论是大会小会，都少不了他的发言，每次发言，无论听众多寡，他开头总要来一句“广大党员干部们”或者“广大村民朋友们”，有一次他家里为了门口鸡窝要不要拆除问题，夫妻两个商量不妥，便召集在读高中的儿子、在门口跳绳的女儿，在抽闷烟的老爸和在喂猪公的老妈，在堂前开了个家庭会议，一开口，便说：“广大家庭成员们，今天……”没等他将今天的议题端出来，儿子便呛了他一句：“老爸，别广大广大的，就咱家五六个萝卜头，能算得上‘广大’吗？你这叫词不达意，扣十分！”司文智威严地说：“我是家长，村主任，现在在主持会议，你不遵守纪律，小心把你开除了。”女儿毫不犹豫地站在了真理的一边：“我们班五十个同学，老师从来不说‘广大同学们’。”

　　“广大党员干部们——”司文智重复了一句开头语，“今天我们卢山坞村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历史性的、非常非常重要的一天，这一天我们迎来了区委组织部干部科的覃大科长……”

　　覃科长朝他摆摆手：“什么迎来了覃大科长！应该说迎来了你们村的第一书记秦时同志，这才是史无前例的。脱贫致富，新时期的重大决策，组织上对你们深度贫困山村特别关心，专门给你们派来德才兼备的带头人，这才是史无前例的。”

　　司文智笑哈哈地说：“对！迎来了我们村史无前例的第一书记。”

　　秦时摆摆手，不好意思地说：“太隆重了，太隆重了。”

　　在新来的第一书记面前，要说点别出心裁的，以引起他的足够注意。说点什么好呢？司文智将想了三个晚上的台词，背了出来：“秦时同志来到了咱村，就是咱村的致富带头人，就得跟咱们打成一片，就得接受人民群众实践的检验，不是有句话嘛！叫什么‘实践是检查真理的第一个标准嘛！’……”

　　闵福禄开口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司文智知道自己说错了，笑哈哈地说：“闷葫芦，你书读的比我多，脑瓜子里的‘真理’比我多，但是你身上的‘实践’没有我的多。我这个村主任，对，就是原来的村主任，就是大家投票选出来的，而你呢，这个村主任是四村合并后，乡里指定的。这个实践就充分证明，干部是要靠民心选出来的。明年，是换届年，书记重新选，主任也要重新选，你这个村主任还能不能选得上，说不准呢！”

　　司文智越说越豁边，越说越离谱，闵福禄越听越刺耳，越听越发毛，他噌的一下，站起来，往门外走去，走到走廊的尽头，又回过身来，从窗户探进半个头来，补充了一句：“你不是很想当这个主任吗？很想官复原职吗？当着书记乡长的面，我现在就辞职，让你来当了。”说完了，走出去两步，似乎还不解气，又回过头来，补上一句，“我看老五你也辞了算了，人家胃口大得很，瞄准的最后目标是你书记这个位置。”

　　卢老五朝他挥挥手，示意他要么回来，要么走开，转而对司文智说：“跑题了跑题了！今天咱开的是欢迎会！不是吵架会！更不是争权夺利会！”

　　司文智挪开叉在桌沿的两手，捋捋左手腕上的金表，说：“不好意思，是我跑题了。我要说的是，新来的村领导秦时同志也得接受村民们的实践检验这一关。一个好干部，不是靠上头任命的，要靠自己露两手，干出来的。”

　　看着新老两个村主任之间的炒角戏，听着老主任这夹刺带勾的“欢迎词”，秦时坐在那里，屁股下面像是扎了钉子，背脊上面塞了芒子，全身不是个味道。区组织部的科长，乡里的书记、乡长，都在场，新老主任都如此明目张胆的干了起来，他们之间的矛盾到了什么地步，可想而知了。怪不得，来时路上覃科长说起村里的干部，欲言又止，“我说了，你别吓着啊”！

　　一旁的卢老五觉得这个死蚊子话里带有太多的骚臭味，便打岔道：“你讲好了没有？下面区里来的领导、乡领导还要讲呢！”

　　司文智说：“你不要赶我下台，赶是赶不下去，凡是要下台的都是自己不争气下去的。”

　　乡里的几位领导实在听不下去了，陈书记干咳了几声，郑乡长苦笑着看看卢老五，游复兴熬不住了：“喂——死蚊子，哪有你这样的欢迎词的？嗡嗡嗡，难听死了！”

　　卢老五皱皱眉头，一副无可奈何状。

　　死蚊子干咳一声，继续他的宏论：“当然，我们非常感谢市区两级领导对我们这个深度贫困村的关爱，给我们派来大学生，带领村民们脱贫致富。在此，我首先代表全体党员干部对上级组织、上级领导的关心支持表示衷心的感谢，对大学生秦时同志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大家鼓掌——”

　　刚才被司文智没收了百元赌资的那个干部嘀咕了一句：“这几句才像个人话！”

　　司文智对卢老五书记说：“我讲完了，你来主持。”

　　卢老五话里有话地说：“没了？不再说几句，你就干脆将区乡领导的话都代表了算了。”

　　死蚊子说：“不代表了，不代表了。”

　　卢老五说：“下面请区领导讲话。”

　　覃科长站起来，立在原地，向大家介绍了秦时同志大致情况，肯定了一番他立志扎根山区参加脱贫攻坚战斗的高尚情怀，最后向各位拱手作揖：“一句话，请大家对秦时同志的工作大力支持，支持秦时同志，就是支持村支部的工作，就是支持咱们村脱贫脱困，就是对中央脱贫攻坚大政方针的支持！谢谢各位！谢谢各位！”

　　卢老五说：“下面请乡领导作重要指示。”

　　书记姚兆云站起来，伸手拉了秦时一把，秦时也站了起来，姚书记说：“欢迎词，刚才让区组织部的覃科长都讲完了，我就用一个拥抱来代替我们乡党委、乡政府和全乡人民对你的欢迎吧！”

　　姚书记侧过身来，伸出双手，给了秦时一个深深的拥抱。

　　秦时从姚书记这个深情而又热烈的拥抱中，感受到了山乡领导和山民的真心、真挚和真诚！

　　党员干部们报以长时间的鼓掌。

　　卢老五说：“下面请秦时同志发言——”

　　游复兴打岔道：“老五同志，你是忘了我这个联村干部的存在，还是有意抬举我，要将我的讲话放在最后压轴发言？”

　　卢老五显然是忘了这个“快乐种子”的存在，没有将这个联村干部的讲话排上议程，经他自报家门一提醒，便改口道：“今天会议的主角是新来的第一书记，压轴轮不到你，好吧！现在大家欢迎联村干部、副乡长游复兴同志给我们讲话。”

　　“你这个会议主持人还得好好培训，应该说‘现在大家热烈欢迎尊敬的联村干部、乡人民政府副乡长游复兴同志作指示’……”

　　一阵开心的哄笑声，打断了游复兴正在作的“指示”。

　　游复兴继续指示：“‘指示’和‘讲话’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懂了吗？以后上级来人，请他讲话，都要用指示，从我做起。”

　　游复兴三天两头混在村里，不是田头，就是地脚，有时也在酒桌上听到他猜拳的呼叫声，牌桌边听到他的参谋声，村里人全然不把他当作乡干部看，而是视为一个娱乐明星开心果，卢老五说：“懂了懂了！关于新来的村第一书记，你作点重要指示吧！”

　　“好！现正式开始作重要指示！”游复兴环视了一下会场里的党员干部，“此处应该有掌声！”

　　下面响起了掌声夹杂着笑声。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征程人未还。这是谁写的诗句？考考你们，知道吗？”游复兴停顿了一下，“估计除了秦时同志、区里来的覃科长和我们乡里的书记、乡长知道外，你们在座村干部，没有一个人知道吧？你们要是问我，嘿嘿！我当然，当然，也不知道。哈哈！当然，还有一个人是肯定知道的，就是秦时同志的爸爸。”

　　游复兴转向了秦时，询问似的，看了他一眼。

　　此时的秦时精神放松多了。刚才原村主任司文智的一番充满杀机的话语，一扫他来时路上的轻松愉悦。天哪！这个穷山村，果然如覃科长路上所说的，干部之间，矛盾重重，争权夺利，都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看来要带领村民脱贫致富，建设美丽乡村，工作千头万绪，抓好班子建设是才是牵住了牛鼻子。如何才能将大家的劲头扭到一处来呢？一时他也想不出个办法来，情绪陷入到一片迷茫之中。现在上来这么个联村干部，经他这么一“指示”，让他暂时忘了司文智带给他的忧虑，他跟着其他人一起笑哈哈地看着讲台上的游复兴。

　　“秦时他老爸，一定是个大有文化的人，之所以给他起这么个气势不凡的名字，我想是希望儿子展一腔胸襟，付一腔热血，干一番事业，留一世清名。”说到这里，游复兴又询问似地看了看秦时，“如今，秦时同志响应党的号召，来到农村，来到山区，来到了广阔天地施展拳脚，我相信咱卢山坞村，第一书记秦时来了后，班子成员、全体党员干部定会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带领全体村民脱贫致富奔小康，用三年时间，将贫困村的帽子甩到门前的乌溪里，永远不要再回来。”

　　游复兴说到这里没有号召“此处应该有掌声”，但下面的却响起了发自内心的喝彩声“说得好！”

　　卢老五说：“到底是乡里的领导，读的书多，有水平！”

　　“哪里哪里！在第一书记秦时这样京城大都市来的名牌大学研究生面前，我读的那点鸡零狗碎的书算得了哪根葱？”游复兴难得来一次谦虚也是夸张的幽默的，不太会让人相信他真正在谦虚，“下面请真正有水平的秦时同志上来讲话。”

　　“各位县乡领导，各位党员干部——”秦时走上讲台，看看覃科长，看看乡领导，看看老五，目光先是落在了联村干部游复兴身上，“刚才游乡长说，我叫秦时，我老爸肯定知道我这名字的出处，其实，我老爸是个小学没毕业的老粗，差不多是个文盲，他哪里知道‘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征程人未还’这句名句来自哪里？我之所以叫秦时，首先是我老爸姓秦，至于名字为何叫‘时’，跟一个于我有大恩大德的人有关，这里头有个故事，今天在这里，我就不说了，以后有机会慢慢说吧！以后，我就是卢山坞村的村民，大家不要拿我当外人。”

　　秦时话虽不多，但顿时拉近了与在座的党员干部之间的距离，大家觉得这小伙子虽然穿着发型有些怪异，但人挺实在，不摆谱，不玩虚，是个实心臼子！

　　卢老五说：“以后你就是咱卢山坞村的人，就该将我们当做自家人。”

　　秦时说：“是的，卢书记说得对！”

　　卢老五说：“不要叫我书记了，自家人就该叫老五。”

　　秦时说：“好！以后我就叫老五，叫老五叔吧！”

　　卢老五说：“这就对了！”

　　秦时接下去说：“我老爸虽然不知道这两句诗，更不知道这两句诗的含义，但是我知道这两句诗的深刻意义，刚才游乡长说得非常好，非常到位，农村脱贫攻坚，正是万里征程，任重道远，我会在这里扎下根去，愿将我的毕生精力奉献给伟大的脱贫攻坚、乡村振兴事业！”

　　说到这里，秦时的目光落到了司文智脸上，说：“我非常感谢咱们村的这位老领导刚才说的话，对！我秦时来到卢山坞村，就得跟大家打成一片，就得接受实践的检验。我是一个新来的考生，我的成绩如何？最后要在座的各位党员干部和村民的打分。我希望在卢山坞村脱贫攻坚、乡村振兴的实践中，首先能够拿到及格分，最后获得优秀分，刚才陈书记给我个深深的拥抱，就是给我莫大的鼓励，相信我，一定能做到！一定能做好！卢山坞村，不能脱贫致富，人均纯收入不能走在全区的前列，我绝不离开脚下这片土地！”

　　说到这里，秦时举起来拳头，做了一个坚强的动作，紧抿双唇，眼里露出坚毅的目光。

　　“好——”

　　此处有掌声！但掌声首先不是来自于室内，而是来自于窗外和门口的走廊上，这时，外面已经挤着好多来看第一书记的村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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