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来了个新书记第十一章 八千里路云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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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八千里路云和月

小说:山村来了个新书记 作者:古时明月 更新时间:2020-08-27 16:49 字数:5909

  第十一章

  八千里路云和月

  秦时吃住被安排在水库脚下的一家民宿店里。这店是村民颜根明开的,名叫“库脚饭店”,村里人便简称为“裤脚店”,一楼餐饮,三楼客房。客房有六间,共用一个卫生间。

  这店之所以取了这么一个接地气的店招,除了地点在水库脚下外,还在于店主人颜根明的野名叫“裤脚无边”,简称“裤脚边”,他从小到大,学过做木、做蔑、做泥水,做过石匠、瓦匠、铁匠,贩过木头,卖过牛羊,炒过山货……当地人有句俗语:“三十六行学遍,裤脚没边”,学的行当越多,日子过得越结巴,连条裤子都忙得没裤脚边了。

  店老板将东南角的一间三人铺给秦时做宿舍,搬出去一张单人床,留下来的两张单人床拼到一起,成了一张大床,从二楼儿子房间搬上来一张儿媳的陪嫁写字台,放到这里作为他的办公桌,从一楼餐厅搬上来一张椅子,作为她的办公椅。

  一楼吃饭,三楼休息,生活倒也方便。

  刚住下的这天晚上,秦时躺在床上,听着窗外乌溪中哗啦啦的流水夹杂着山中长耳猫头鹰“呕呕呕”的叫声,怎么也睡不着,半夜里,他披衣起床,来到走廊上,依着水泥栏杆,仰望着头顶洒下一天明月的清辉,思绪不免奔腾起来。

  一个多月前,学校在大礼堂里举办完毕业典礼的那天下午,秦时收拾完了自己宿舍里的东西,用编织袋打成了几大包,在包上用黑色的标记笔写上寄往通江林茶花家的地址,准备第二天跟她的行李一起,叫辆校园三轮车一起送到南边的邮政代办处,一块儿托运。

  晚饭后,秦时来到本科生公寓女生区,看看林茶花收拾好了没有,要是没有,他就帮她个忙。打算,等一切弄停当了后,再去体育馆水渠边的林荫道上走走。

  明天,就在明天,他和林茶花就要离开这里,离开亲爱的校园,亲爱的教室,亲爱的图书馆,亲爱的实验室,还有那条两旁栽满桂花树的林荫小道。在这条亲爱的林荫小道上,雪地里,不知踩下过他们俩多少并肩相拥而行的脚印;月光下,不知撒下过他们俩多少卿卿我我的丝语;雨天中,不知道留下过他们俩多少次屏息听雨的伞影。今晚,他要约上她,来到这条林荫小道上作一次神圣的告别。以后,多少年内,或是一辈子,再也没有机会来到这里,让你复制美好的过往,咀嚼初恋的美味了。

  秦时进了大门,上了二楼,来到楼道拐角处,敲了敲门,门开了,探出头来的不是林茶花,而是别一个女生:“你找她呀!她出去看电影了。”

  看电影?跟谁去看的?不会是跟别的男生去看的吧?明天都要启程回老家去了,今天还有心思去看电影啊?秦时像是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情不自禁地问道:“她,她跟谁去的。”

  里头另一个女生向开门的女生挤挤眼,对秦时说:“不,是上街买东西去了。你有事吗?”

  秦时说:“我来看看她的行李收拾好了没有。”

  林茶花住在靠窗的上铺,蚊帐依然挂着,床铺上的被子狗窝似的乱卷着,一件衬衣和红黑两条三角裤随意地撂在被子上,一本计算机书,翻开着搁在脏污污的枕头上,看上去的一切,都没有收拾要离开的模样。其他人的床铺上都已经空了,有的行李已经寄出去了,有的则打了包堆放在床板上。毕业喽!疯吧!整夜整夜地疯癫!撕书,烧纸,摔物……似乎唯此才能发泄几年来早已厌倦了的大学生活……哪里有像她这样按兵不动的?

  秦时自言自语:“明天都要拿去托运了,她怎么还没有动手呢?”

  给他开门的那个女生说:“茶花不回老家了吧?”

  秦时说:“不会吧!都跟老家组织部签了选调合同了的,怎么可能不回去呢?”

  另一个女生脸上露出惊讶,嘴巴张在那里好一会儿,说:“你还不知道啊?”

  开门的女生说:“你俩不会劳燕分飞吧?”

  另一个女生哀叹一声:“哎……毕业季啊毕业季,分手季啊分手季,怎一个‘离’字了得!”

  近段时间以来,秦时有一种隐隐的预感,两人之间好像出了岔子,他几次上门来找她,都不见人影,打电话她,要么不接,要么显示忙音,每当这个时候,作为深爱着她的男友,就会陷入一种想入非非的痛苦之中,尽管理智告诉他要往好的方面去想象,但情感上仍然无法自拔。哎——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牙齿不能自拔以外,那就是深陷的情爱了。正如光头华夏唱的一首歌:“若终其一生,仍为情所困,宁愿开始就是一个人。”

  秦时心里一阵寒颤,周身通凉,这可是炎炎七月啊!

  秦时谢过两位女生,来到了楼下门前的一颗银杏树下,坐在一块石头上,等候林茶花,期间给她拨了二十多次电话,除了第一次响久了,没人接听外,后面打去的都是关机。

  林茶花不在秦时的服务区,秦时也不在林茶花的服务区……

  这一夜,秦时的视线不曾有一刻离开过的宿舍门口。直到凌晨三点零五分,终于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刻快步从树影底下走出来,喊了一声:“茶花——”

  茶花正在打卡,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喊他,知道是谁了,回过身来:“你……你怎么还没有睡?”

  秦时说:“你在外头,我怎么睡得着?”

  茶花说:“我……我在图书馆,查一点资料。”

  不是说去看电影了吗?不是说去逛街了吗?怎么说是去图书馆了呢?放假了,图书馆夜间已经不开门了,她这个谎还不如不撒,越撒越谎。

  “别骗我了!室友都告诉我了呀!”秦时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哎——要是自己这样说了,她干脆说,是的,我骗了你,我就是去看电影了,看完电影逛街了,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本来另一个是你,但很不幸,你让我删除了,另一个男人粘贴上去了,你,只能到回收箱里去找了。要不要连回收箱里,也把你永久删除了呢?他怕她承认,他怕她将真相告诉他。她不告诉他真相,他被迷迷糊糊地蒙着,还可以做梦,还可以幻想,要是她承认了,那就彻底掰了。男女之间的事情,心里明白就好了,何必都要当面戳穿呢?糊涂,还真是一种大智慧啊!

  秦时紧抿双唇,强咽口水,到了唇边的诘问,吞了下去,装起糊涂来:“噢噢!查到了吗?”

  林茶花说:“查到了,查到了。”

  秦时说:“我来是想看看,你东西收拾好了没有?明天早上就要托运回去了呀!我的行李下午就装包捆好了,外头都写上了你家的地址了。”

  林茶花是通江市磐石区人,当年高考她的分数并不怎么好,是经过当地招生部门的努力争取,学校给了这个国家级贫困县降低30分的优惠政策,她才得以录取到了京城农大,读的本科是跟秦时硕士研究生同一个专业——农村区域发展专业。到了大二时,她不知道靠了哪路神仙,居然转到了计算机网络安全专业。四个月前,他们一起来到学生处,当着通江市委组织部章副部长的面,填了表,报了名,签了约,正式成了通江市的选调生。出了学生处的大门,两人就说好了的,到时候,他的行李也都一起先寄到她家里,合计着,等工作单位落实了,用两人的选调安家费,在城里买了房子了,再搬过来。按照选调政策,他们两人的安家费加起来有40万,在通江这样的经济欠发达地市,付个首付,完全可以买个三室两厅两卫的大三居了。

  林茶花说:“这个行李嘛……不着急。反正今夜无眠,咱去林荫小道上走走吧!”

  林茶花的邀约,让秦时紧缩着的心宽了许多,他说:“本来,今夜我要凑你再去那里走走的,这一离开,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了。”

  以往,秦时约她走这条长满桂花的林荫小道,她总是挽住他的胳膊,小鸟依人,不离不弃。可今晚,她却离着他一节路,那样子根本不像一对恋人,倒像是一个情妇跟着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生怕别人看到了似的。都凌晨三点了,再不正经的狗血男女走在这条路上,也没人闲话了呀!

  秦时伸出手,想去扶她瘦小的肩膀,手指刚一触及她裸露的肩头,就被她捋开了:“热死了!”

  秦时放松了的心又收紧了,问道:“你今晚怎么了?”

  默默地走了几个来回,林茶花终于开口说:“秦时,我……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真的跟别人看电影了吗?真的跟别人逛街了吗?还是跟别的男人……你不要说了好不好!你不要印证你同室告诉我的话好不好?你不要告诉我那个最最担心的最最不想听到的坏透了的消息,好不好!

  林茶花说:“我不想回通江了。”

  原来如此,秦时虽有心理准备,但仍十分惊讶:“那……那……你回哪儿去?”

  林茶花说:“我在北京找到了一家外企工作。”

  原来如此啊!是想留在北京啊!秦时沉默了一会儿,刚刚松了点的心马上紧张起来了,她不去通江,就他一人去,两地相隔数千公里,还要来个异地恋不成?当今世界是个什么年代啊?男女之间的情爱,最经受不起考验的就是距离、时间和金钱。相处距离远了,分隔时间久了,花费金钱少了,什么情感都会歇菜!不信,你试试?

  秦时仍然不愿意触碰那个最伤感的话题,猜想,他是为了别的原因,说:“噢——你是为了挣的钱多一点吧?”

  林茶花说:“是的,钱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年薪多少呢?”

  “五十万吧!”

  “不少了,确实是也个诱惑。”

  林茶花来自于农村,来自于山区,他们老家在通江市磐石区的一个山区乡村,他百度过一下,那个区至今没有通高铁,那个山村,至今没有通公路,车子通到乡所在地,到她家还要走两个多小时山路。有一年暑期,他跟着她来到磐石,想去她家看看,她死活不让,就在小城住了三天,他回来了。她是说:“太累,走路,你吃不消。”实际上,她是怕他看到她家的穷样子。他在网上查到,在这个山沟沟里,楼下住猪牛,楼上睡人,竟然有两个三个女孩合穿一条长裤子的,谁出门轮到谁穿。她怕他看了她家的穷样,会看不上她,会在同学们中传为笑话。越是不带他到家里去看,秦时越能想象到她家的穷样子;越是想象到她家的穷样子,他越是同情她,越加激起他要保护她,改变她的英雄豪气。男人,有时就是这样一个怪物,特别是一个富有同情而且自己有足够力量保护女人的男人。

  秦时说:“我不是说过吗?你不要考虑钱的事情。我会帮助你的。”

  林茶花鼻子一吸,轻蔑地说:“你就吹吧!吹牛不上税!吹牛不犯法!”

  你嘴上说,你可以保护我,你可以改变我,好像你是一个富二代似的!既然这么好,干嘛不带我到你家去见见父母呢?不会也是跟我一样吧!家里穷得叮当响,一条裤子几个姑娘轮流穿吧?

  是啊!难怪她不信的,恋爱四年了,他从来没带她去过他家,不是说他不带,而是他不敢带,在他的婚姻上,他爸爸一直有他自己的盘算,父亲是想将他作为家族企业跟人家同等有实力的家族企业资产重组、强强联合的一个筹码,要是知道他的恋爱对象是哪个穷山沟里来的穷丫头,他会面临着父亲怎样的“制裁”,真的不敢想象啊!

  到了这个时候,秦时不得不将自己的家底露一露了:“茶花,我真的不是骗你的,你可以上网查一下‘猪肉第一股’‘茶叶第一股’,这只股票,就是我家的,法人代表就是我爸爸。”

  秦时越说,她越不信:“同名同姓,多了去了。”

  秦时几乎是哀求了:“茶花,我需要你,通江人民需要你,你放弃外企的工作吧,以后我会补你的。一年50万,三十年,不过1500万。”

  “好大的口气!不过1500万,不过,不过,说得真轻松!你真是做梦了吧!”

  越穷,对金钱越是渴望;越穷,越是有着强烈改变自己的梦想。世世代代在穷箩筐里挣扎的林家人,好不容易到了林茶花这一代,出个大学生,挣个一年,抵得上在穷山沟里上百年的收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何等诱不可敌啊!对于这一点,秦时是理解的。设身处地地为她去想想,要是换成自己,也许跟现在对金钱的看法完全不一样。他家里有钱,所以根本不把钱,当做一回事儿。

  秦时说:“你的心情,我不是不理解,我讲的都是实话,要怎样你才会相信呢?要不要我给你写一张条子下来,欠条,或者借条?或者,咱们行李什么都先不要去管它,你明天跟我一起去我家周围看看,到工厂周围看看,让你眼见为实,好不好?”

  要是在她没有找到外企这份工作之前,秦时这样信誓旦旦地在金钱上跟她作了保证,她或许会动心,会相信一回,但是现在迟了,她在工作岗位上移情别恋的同时,感情上也开始了转移支付。

  林茶花说:“欠条?借条?我们那里卖木头卖毛竹,有打白条的,我可没见过谈恋爱,也有打白条的。”

  说完这句话,林茶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为啥不叫他跟她一样也留在京城呢?如果还是拿他当男友,不会连选调悔约这样大的事情也不跟他透露半句吧?如果对他还是有感情,不会到外企找工作时都不跟通个气吧?

  这一晚,秦时在这条令他百感交集的林荫小道上,在木头椅子上,一直坐到到东方发白,不断有早起的老师和同学从身边跑过,才慢慢回到男生宿舍。期间,他拨了她的电话号码,但都传来的都是已关机的提示,他走到女生宿舍楼门口好几次,他想进去跟她说,他可以不去通江。但冷静下来想想,明白了,他们两人之间走到这一步,原因已经不仅仅是他在哪里工作这么简单了……

  哎——当初要不是因为她,我就不会选择去那个天高皇帝远的通江。虽然,决意要到扶贫第一线,要投入到伟大的脱贫攻坚战斗中去,不是因她而起,但选择通江确是因她而下的决心。如今,毕业了,就要奔赴前线了,她却抽了梯子,撤退了,逃跑了,让他一个人,孤身作战去了!

  他动摇,他犹豫,他彷徨……他也可以悔约,一个学农业的,京城留不牢,外企去不了,选择东南沿海的省份总是可以的,至少找个交通发达一点的地方找个农业科研机构的工作总是没问题的。但是,那又有多大意义呢?要图舒服,还不如顺从了父亲的意愿,老老实实回到家族企业里去,子承父业,不是更省事吗?既然,选择了这个方向,就得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到脱贫攻坚最需要的前线去。

  秦时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了林茶花的昵称“羡慕嫉妒恨”,输入了岳飞的几句词,给她发了出去:“抬眼望,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秦时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将门厅里的宿管员叫到楼上来,指着那三大行包说:“都给你!里头有用的,你拿去,没用的就当垃圾扔了。”

  宿管员对这个向来特别慷慨的研究生特别客气:“怎么了?我给你叫个快递寄回去吧?”

  秦时凄然一笑:“不用了,谢谢!”

  本来秦时就想将这些生活用品,送给宿管员的,之前,是林茶花舍不得。如今,她变阔了,瞧不上这些劳什子,瞧不上这些劳什子的主人了。秦时看着宿管员扛走了三个大包跟主人一样被遗弃的行李,关上宿舍的门扇,对着门口,轻轻地说了一声“别了,我的Door!”走到了楼下,宿管员赶紧为他推开了大楼的门,秦时向他说了一声“拜拜”,想到了《圣经》里的一句名言“当上帝关了这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爱情也是如此。同时,他想到了苏轼的那首《蝶恋花·春景》那两句不知道慰籍过古今多少失恋者的名句:“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太阳驱散了云翳,蓝天露出了笑脸,鸟儿唱起了晨曲,全新的一天开始了。

  ……

  夜深了,山间的长耳猫头鹰的叫声渐渐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夜莺的长鸣,秦时不知道这是鸟儿独居孤苦的哀鸣,还是失偶求侣的呼唤,他的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回转身来,走回屋内,听到了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和手电筒的亮光。

  裤脚边老板手里拿着点着了的蚊香,说:“秦书记,还没睡呀?”

  秦时说:“你也没睡呀?”

  老板将蚊香放在房间地下,说:“我看你楼上有亮光,怕有蚊子睡不着。”

  秦时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了,老板如此细心,到这个时辰了,还关心着他睡了没有,他的心里充满了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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