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83章

　　三个月，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李团长打了好几次电话催她回剧团，陆陆续续跟她说了很多事情。不过，她还是坚持到约定的最后一天。她不想走，一点儿都不想走。全身心地去做一件事情，生活变得简单、美好、充实，每天早上醒来，心里满满的都是阳光，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虽然她知道，每个人都无法拒绝长大，生活中哪有那么多诗和远方，该面对的琐事还是要面对的。在回省城的飞机上，叶知秋靠在椅背上紧紧闭着双眼，却没有丝毫睡意。

　　演艺部作为整个剧团的核心部门，内部出现的矛盾已经影响到整个剧团的日常运作，李团长手头上有很多事情要忙，没时间分出精力去管演艺部，其他团领导又不太了解演艺部的具体情况，不知不觉就帮了倒忙，所以演艺部现在的状态，用李团长的话来说就是“乱七八糟”。直到走进剧团的前一刻，叶知秋还抱着一丝侥幸，也许事情并没有李团长说的那么糟糕，毕竟，她走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

　　李团长和程旭都出差了，不在团里，叶知秋去找了一趟李书记，他也不在办公室。她先去的一号排练厅，团里最近正在排两部新戏，一部传统戏《龙探》，另一部是现代戏《落锦江》。看上去，每个演员都很投入，热热闹闹的，可叶知秋只在角落的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就感觉到气氛有点儿压抑。因为还没到响排阶段，所以演员们基本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排戏，可是偶尔有些演员动作幅度稍大一些碰到别组演员时，基本上连声对不起都没有，彼此对看一眼之后便冷漠地移开目光。这很不正常，起码在叶知秋进入剧团以后的两年多没有见到过。她转身离开，想着再去二号排练厅看看，还没走到，就看到文姗迎面走过来，看上去气呼呼的，像是刚和谁吵过架。

　　叶知秋轻声喊了她的名字，文姗先是一惊，然后飞奔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你这丫头，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啊，我好去接你！”

　　“现在很忙吧？你哪里有空去接我？”

　　“不忙！起码，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忙！”

　　她转头回望了一下二号排练厅的方向，表情颇为无奈。

　　叶知秋一头雾水，干脆拉着文姗坐到旁边的长椅上细说。传统戏那边的情况，文姗不太清楚，不过还是了解个大概。萧若兰上个月急性阑尾炎住院，演艺部的日常工作暂时由柳敏然主持。一周以后，等到萧若兰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所有人都只听柳敏然的了，而她则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部长。两人之间没有爆发过激烈的争吵，可却暗暗较上了劲，暗自在传统戏小组那边拉帮结派，整个小组的气氛越来越微妙。课本剧这边起初并没怎么受影响，可是自从蒋菲被萧若兰单独叫走谈了一次话之后，课本剧这边几乎成了三不管地带，萧若兰不管，柳敏然也不管。前阵子李团长和程旭偶尔会过来一趟，问问剧本排练的情况，他们出差以后，课本剧小组又成了老样子。

　　叶知秋和蒋菲经常通电话，可是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这些情况，每次叶知秋问起，蒋菲总是说一切都好，从没有细说过。叶知秋真的以为一切都好，直到李团长打电话时表现得越来越忧心，她才跟着忐忑起来。可她觉得真要有什么大事，蒋菲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既然蒋菲没说，那说明情况没那么严重。可事实证明，她还是太乐观了。

　　“蒋菲姐怎么说？”

　　“她的火气一直挺大的，小组里的事也不太愿意管了。我刚才和她吵架了，心里憋闷，所以出来透透气！你去找她谈谈吧，有些话，她可能更愿意跟你说！”

　　叶知秋蹙起眉头，深吸一口气，轻拍了一下文姗的肩膀，然后大步朝二号排练厅走去。

　　在她的心目中，蒋菲开朗活泼，性子直，人也爽快，心里从不装事。可是这次蒋菲闷了这么久，团里的事儿一点儿都不和她说，实在是有点儿奇怪，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叶知秋见到蒋菲，还没想好从哪里说起，蒋菲倒先开口了：“知秋，我不想干了，想回家带孩子！”

　　她的话太突然了，叶知秋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蒋菲进剧团之后一直都是业务骨干，就算一直没有机会唱到A角，她对京剧的热爱也从来没有改变过。可是这次，叶知秋却深深感觉到她的沮丧和失望，哪怕她看起来再平静，眼神也是骗不了人的。那么热情开朗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颓废呢？对，就是颓废！目前只有这个形容词可以准确形容出蒋菲此时的状态。

　　叶知秋沉默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工作上的？”

　　蒋菲苦笑：“有些夫妻，只能共苦不能同甘，我现在发现，套用到同事和朋友关系上也同样适用。以前剧团没有这么红火的时候，大家都是兢兢业业做着自己份内的事，哪有那么多的心思琢磨别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算不算个领导的，都可以牛气冲天地对演员们指手画脚。一会儿这个过来，要求你这么做，一会儿那个过来要求你那么做，没有人把戏好不好放在第一位了。你一提出反对意见，她立刻拿身份压你，拿老资格压你，唱戏这件事都不纯粹了，唱着还有什么意思？”

　　因为刚才和文姗聊过，叶知秋一听就明白蒋菲想表达什么。

　　“蒋菲姐，就因为这个就想放弃唱戏？你真是让我失望！”

　　叶知秋的口气淡淡的，却让蒋菲不自觉地变了脸色，她定定地看着叶知秋，依旧是苦笑：“知秋，我努力过了，没用！大家的心思都不全在戏上了，这种感觉，很压抑很痛苦！你很快就能明白我的感受，我给你三天时间，你一定会收回刚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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