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回去以后别给人家说咱们吃肉了,肉少狼多,分不过来呀!”
王爱民千叮咛万嘱咐,真相还不能告诉他,只好不让他说出吃肉事情,这样一来,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漆向前自然明白,郑重地答应了,要知道,这顿饭几乎救了他一条命,虽然两条腿还是发软,可是身上有力气很多。
房东晨起如厕,见到漆向前被王爱民背着回来,很是奇怪,问他们大清早干什么去了。漆向前不善撒谎,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
王爱民看他口吃,赶紧解释说漆向前闷得慌,他背着他散散心。房东尽管不明白这早上能把个逑都冻得缩回去的时辰,有啥可散心的,可一寻思人家城里娃娃花样多,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整整吃了三天,才算把这条狗吃完,王爱民看着扶着墙走路的漆向前,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他打心眼里感激大黄,发誓会天天给它念经超度,让它早日前往极乐世界。
房东已经找了好几天自家的狗了,往常也有一两个晚上不回家的时候,家里人都没怎么在意,可是这连着五六天不着家,倒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房东的小儿子栓娃最喜欢这条狗,有啥好吃的都会给它留一口。栓娃自小得了小儿麻痹,腿脚不是很利索,脾气秉性也有些古怪,平日里没什么一起玩耍的朋友,只有这条狗不离左右。
栓娃拖着两条病腿跑遍了村里村外的沟沟脑脑,却没有发现大黄的身影。有村人开玩笑,说大黄被山里的母狼拐走了,去生下一窝狼狗崽子才回来呢。
栓娃不信,虽然听老辈人说过,这山里头有狼,可这许多年,谁也没有见过狼长啥样,只是凭借狗的身形比划想象出狼的外貌来。至于像不像,谁也说不好。
都找了半个月了,栓娃爹劝他,可能是跟上谁家发情的母狗子跑掉了,也可能摔到山沟里摔在死了,总之,回不来了。
栓娃执着,每天都给狗留下一份饭食,还是四处寻找。眼看着脚底下的那双鞋的鞋底都磨透了,栓娃还没有听下来的意思。
栓娃爹认为儿子魔怔了,不再让他出门,说狗就是个畜生,没了就算了,实在喜欢再养一只就完了,这么没完没了的是咋个意思。
栓哇拧着头不说话,这狗跟他的感情,不是他爹或者任何一个人能理解的。那一年,他带着大黄去山区里放羊,羊在阳坡上吃草,他躺在砂岩石上晒太阳。
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一转眼狂风呼啸,栓娃赶紧聚拢羊群,还没等羊群全部归队,鸡蛋大的冰雹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栓娃出门没带雨具,只好被冰雹砸的鼻青脸肿的。他生害怕赶出来的几只羊丢了,那可是大队的公共财产啊!
偏就有那么一只羯羊颤颤巍巍地爬上来崖壁,任凭栓娃如何呼叫,就是不下来。栓娃使着大黄将羯羊费尽心机地刚到身边,甩着鞭子将它们带进了周围的一个山洞里。
也是幸运,山洞之前有人来过,还留有一些柴火。栓娃赶紧脱掉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的衣服,用火石用力打磨,点燃了干草,边烘衣服边等待冰雹停止。
衣服烘干了,鞋也烘干了,可是洞外的冰雹变成了大雨,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栓娃搂着大黄,百无聊赖地盯着眼前窜动的火苗,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栓娃被大黄的狂吠声唤醒的时候,洞里已经是一片浓烟,伸手不见五指。大黄用嘴咬紧他的裤腿,拼命地将他往洞外拉。
栓娃惦记他的那几只羊,非要进去把羊赶出来。可是,火势越来越大,火舌已经舔到了洞外的野草,毕毕剥剥地着了起来。
栓娃呆坐在洞口,眼看着大火吞噬了一切,那几只羊的叫声由强变弱,最终寂寂无声。
等到村里人赶来的时候,只看见呆呆地跪在外面的栓娃,洞里的羊全部被烧的漆黑。大伙儿七手八脚地将羊抬出来,查看还有哪些能吃的肉,给村民都分了分。
栓娃爹不心疼那几只羊,反正队长也说了,按照工分扣除,就由着他扣吧。但是,栓娃大难不死,可是天大的好事。
自那以后,栓娃就把大黄称作救命犬,更是给它最高规格,有时候,栓娃爹都嫉妒这条狗活得比人都滋润。
就这么一条救命犬莫名失踪了,栓娃心里能不着急吗?大黄一天不回来,他就一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他猜测大黄一定是被什么绑住了,所以才回不来的。
栓娃让他娘给他烙了几个杂面饼子,背在身上,又装了一军用水壶的水,打算挨着村镇走走,寻找自家的狗。
王爱民原以为这就是一条看家护院的狗,哪里能想到还有这些故事在其中,心中就有些懊悔,不该将大黄杀了吃肉。
他看着栓娃一瘸一拐每天颠簸寻找,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想让他放弃寻找,可是一遇见栓娃那双因为睡眠不足熬得血红的双眼,就赶紧闭嘴了。
他背地里还告诉柱子,就是被人打死也不能说出真相,否则真的就死定了。柱子当然明白其中的厉害,诅咒发誓如果自己泄露秘密天打五雷轰。
漆向前也渐渐察觉出不对劲,每次栓娃漫山遍野呼唤大黄的时候,王爱民总是一抖,仿佛被什么惊吓到了一样,还三番五次叮嘱自己跟任何人都不要说吃肉的事情。
细细想来,那天的肉好像还真的不是羊肉,一点没有羊膻味不说,也清瘦的很,没有什么油水。难道?
漆向前不敢想下去,赶紧去找王爱民。正在地里跟着村民一起耕地的王爱民满头大汗,却怎么也驯服不了身边的这头大黑驴。情急之下,一鞭子抽到黑驴的耳朵上,黑驴吃痛,发足狂奔,将王爱民连带着往村外的大山里跑去。
村民惊呼:“牲口惊了!牲口惊了!”都自觉地闪开一条道儿,谁也没胆量上前拦住那头黑驴。王爱民吓得脸色煞白,紧紧抓住黑驴的嚼头,半拉身体悬在半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个身影斜刺里窜出来,一下子抓住了黑驴的缰绳,黑驴不肯被人牵制,索性带着那人继续奔跑。王爱民定睛一看,原来是栓娃。
“栓娃,你来干啥?”
王爱民眼睛都充血了,赔上自己一个就够了,干嘛还再搭上一个啊!栓娃不语,冲着黑驴“吁吁吁”地唤了几声,还腾出一只手捋了捋黑驴颈后的毛,黑驴渐渐放慢步伐,一点点停下来,甩着头打了一个响鼻,安静地停在原地。
王爱民想下来,才发现两只手根本就动弹不得。栓娃揉搓着他的手指,好半天王爱民才撒开缰绳,以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栓娃摸了摸黑驴的头,黑驴也在他身上蹭了蹭,看起来这发疯的犟驴十分温顺,根本不像刚才的那副模样。
“还怪事了,为啥它单听你的话呢?”
栓娃明知道王爱民不服气,却也不想跟他多费唇舌,毕竟自己是个要出门的人,没空瞎耽误工夫。
栓娃一抬脚又朝着山里迈步,王爱民张口喊他:“栓娃,你,你干啥去。”
栓娃顿足:“找狗。”
“嗨,别找了,没准早就不在了。”
栓娃的目光凌厉:“你咋知道不在了?”
“我,我猜的。”
因为栓娃救了自己,王爱民差点说出实情。转念一想,要是栓娃知道他是凶手,自己这条小命非得搭进去不可。他吐了吐舌头:“要不,我再帮你找一只吧?”
“不要!”
栓娃拒绝地很是干脆,王爱民也不能再说些什么,只好低下头,思忖这件事最后怎么解决。
栓娃再回村子时,是被附近的村民发现摔伤在山底,右腿摔断了,抬着回来的。漆向前和王爱民挤开看热闹的人群,看到蓬头垢面的栓娃瘦成一把骨头,被抬在简易的担架上,右腿鲜血淋漓的。
要是那天能跟栓娃说出实情就好了,王爱民自责地想着,靠近担架:“栓娃,你没事吧?”
栓娃努力睁开眼,看了王爱民一眼,居然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栓娃妈扶着担架哭天抹泪的,说栓娃是猪油蒙了心,为了一条狗把命都搭上去了,实在不值得。
栓娃爹恨很地骂:“跑,跑,让你个驴日的四处跑,这下腿摔折了,老实了吧?”
不管谁说啥,栓娃就是一言不发,紧抿着嘴唇。他的身边,放着那个军用水壶,壶体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几乎报废。
第二天,王爱民把自己的水壶给他带了过去。栓娃死活不要,王爱民执意要给,两个人僵持不下,还是漆向前看不过去了,硬是塞到栓娃手里才算结束了拉锯赛。
王爱民从村民那里套环了一瓶烧酒,偷偷背过栓娃爹妈,拿到栓娃的房间里。
王爱民、漆向前和栓娃三个人,也不要杯子,一人一口轮流着喝。王爱民把栓娃敬作英雄,栓娃脸红红的,只是摇头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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