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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矿难

　　接连几天给人家顶班不回家，终于让胡队长看出了端倪，工余休息的时候，他朝着王一平身边凑了凑。

　　“哎，人啊，不是铁打的，你这么连轴转吃不消！”

　　说完，特八卦的笑着问王一平：“团长，咋啦？是不是被弟媳妇轰出被窝了？”

　　他吃吃笑的模样特猥琐，王一平恨得牙根直痒痒，他一脚踹在胡队长的腿肚子上，差点让他来个狗吃屎跪在地上。

　　“哎哎，过了，过了，一句玩笑而已，至于这么撕破脸动真格的吗？”

　　拍拍膝盖上的土，胡队长还是递过来一个烟棒子，顺手还给他点上。王一平猛吸一口，仿佛要把这几天憋在心里的那口气都吸出来。

　　“你要是真没辙，我让我老婆去说说，我那老婆，丑是丑点，但，绝对听话！”

　　“操你自己的心吧！”

　　王一平狠狠扔掉烟屁股，躬身朝着矿坑走了进去。

　　“嗬，还挺犟！”

　　胡队长也尾随他进了坑道，两人一前一后朝里走，眼看着王一平不爱搭理他，胡队长也闭了嘴。

　　这是新开挖的井道，深度达到50米，两个人的旁边是林立的木桩支撑着坑道。

　　突然，王一平的头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他停下脚步，回身看着胡队长，问道：“这什么声音？”

　　胡队长凝神屏气听了片刻，大喊一声：“不好，快撤！”

　　还没等王一平反应过来，胡队长抓着他用尽力气朝外一搡，王一平顺着惯性朝后面倒退了好几步，正在他站稳脚跟，准备朝前走的时候，“噗通”一声眼前的矿坑塌了下来！

　　“老胡，老胡！”

　　王一平急切地呼喊着，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这时，四面八方的矿工都朝着坑口聚集，这么多的人堵在这里，如果发生二次塌方，后果不堪设想！

　　王一平当机立断，指挥矿工不要慌张，有序撤离。眼看着大部分的矿工出了坑口，王一平立即喊来当班的班长清点各班人数，看还有多少人没有出来。

　　听着报告，王一平的脸能阴出水来，当班入井38人，目前撤离26人，也就是说还有12人生死未卜。

　　“各班班长，跟我下去，继续救人！”

　　王一平一声令下，人员迅速集结，朝着矿坑又走了进去。刚走进坑道不久，就有三个人慌慌张张朝着坑道跑过来，王一平心里一喜：万幸，又有三个人毫发无损！

　　简单嘱咐他们两句，王一平继续朝里寻找，坑道被乱石和泥土掩埋，找不到原来的矿坑了，搜救工作一下子陷入困境。

　　王一平凭借记忆，朝着胡队长被困的坑道摸了过去，被掩埋的坑道越发狭窄，躬身都无法通过，王一平只得趴低身体，匍匐前行。

　　“老胡，老胡，你死了没有？你要是没死，就叫一声，好让老子来救你！”

　　王一平口中嘶吼着，双手刨着身下的浮土，一点点朝坑道进入。大约挖了三四米的距离，王一平的手指已经是鲜血淋漓，他仿佛不知道疼痛似的，死命地刨着地下的沙土，岩石。

　　“老胡，你老东西，你到底在哪里？能不能出点声音啊？”

　　王一平的声音里已经满是乞求，他期望自己的老伙计还活着，等着自己去救他。

　　“王团长，王团长！”

　　身后有人呼喊王一平，他没有回头，猜想大概是救援队来了。这时，又听见人喊：“这这里还有五个！”

　　王一平的心一松，太好了，又有五个人获救了！老胡，老胡，你也赶紧出来！

　　他的手摸到一截断裂的木桩，这下算是有了趁手的工具，他的进度更快了。眼看着自己像一只土拨鼠一样朝着挖洞，王一平嘴里一直默念：老胡，挺住！老胡，挺住！

　　忽然，王一平听见细微的呻吟声，他大喜过望，扯开嗓门喊：“老胡，老胡，是你吗？”

　　没有得到回应，王一平并没有气馁，反而加快了速度。救援队的人员也摸了过来，看待王一平死命朝前挖，也纷纷用工具朝矿坑挺进。

　　呻吟声越来越清晰，王一平索性扔了手里秃了的木桩，用手去挖，一个洞豁然出现在眼前。王一平率先冲了进去，里面地上蜷缩着躺着一个人：“老胡，老胡！”

　　王一平将人吧啦过来，却不是胡队长，他招招手，让担架把人抬出去，继续寻找。

　　突然，头顶的石块扑簌簌落了下来，看来又遇到二次塌方了。王一平朝着逼仄的坑道蹲下身子，躲避着碎石。一阵过后，坑道恢复了平静，王一平接着朝里面探了过去。

　　一片血迹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低下头，用手指沾了一点，血液还有温度，应该人就在附近！他借着微弱的矿灯的光芒朝着前方四处打量，果然在深处，有一团黑影。

　　“老胡！”

　　他兴奋的地冲了过去，地上的人果然是老胡，鲜血从他的鼻孔里，嘴里，耳朵里源源不断流了出来，王一平慌忙用双手去堵，却发现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渗透出来。

　　他一咬牙将老胡背到了自己的背上，弓着腰，朝着来时的坑道一步步艰难地走过去。路上的石块时不时绊住他的脚，让他好几次差点摔倒在地上。

　　他将老胡朝背上送了送，身体的力气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脚底下越来越虚空，随时都有摔倒的可能。

　　“老胡，坚持住！兄弟救你出来！”

　　王一平瞪着一双眼睛，额上的青筋毕露，这一段以往走过千千万万次的路，显得分外漫长。

　　“老胡，你小子就是报复我，装死，好尝尝被我背着的滋味是不是？”

　　王一平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跟背上的人聊着天：“我啊，就知道你小子没憋什么好屁！想偷懒就直说，别装狗熊！”

　　王一平的大巴掌一下一下拍打着胡队长的臀部，身上的人不但让王一平感觉不到温暖，反而越来越寒冷。

　　“你小子，可别睡着啊！睡着了，死沉死沉的，我可背不动你！”

　　王一平警告着背上的人，脚底下却再次加快了速度，老胡的两只胳膊耷拉在王一平的脖颈上，他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哎呀，别闹！把你的狗爪子挪开，别影响老子走路！”

　　王一平扒拉一把老胡的胳膊，顺手擦了一把流到脖子里的汗，朝前看了一眼，坑道还是暗无尽头，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这方向对不对，好在还没有碰到死路，那就继续往前走。

　　喉咙的干涩越来越严重，王一平已经不能再讲话了，每一下呼吸都显得分外沉重，身上的人也越来越重，像一座大山一样几乎压垮了他的脊梁。

　　再坚持坚持就有人来了！王一平闭着眼睛晃了晃脑袋，晃掉了恍惚，也晃掉了脸上如雨的汗滴。

　　此刻，坑道口已经聚集了所有矿区的人，男女老少都紧张地盯着矿洞，期冀看到从里面走出最后一个人。

　　王一平 终于看到不远处的一丝光亮，他微微笑着，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冲着背上的老胡说：“老伙计，咱们就要胜利了！”

　　身上的老胡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一副任由摆布的模样，这让王一平有些生气：“你个老东西，我把你背了这么久，你都不说声谢谢吗？”

　　突然被阳光刺了眼，王一平瞬间闭紧双眸，这日头，今天分外的毒：“救，救人！”

　　身子一歪的王一平再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老伙计了，一头栽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呼啦”一声围了过来，七手八脚地把两个人都抬到了医务室。

　　救援队长看着王一平血肉模糊的双手，忍不住嚎啕大哭，你这么努力，一条命还是没有救回来！

　　项枣花被人簇拥着走到丈夫面前，她仿佛不敢认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丈夫，那个生龙活虎，天天指着自己骂人的耀武扬威的丈夫哪里去了？这张浑身是土，满脸被血和土掩盖的脸跟她朝夕相处的丈夫一点都不像！

　　“不，不，不！”

　　项枣花一个劲地朝后退，却被后面的人堵得死死的，只能越来越靠近担架上躺着的这个人。

　　“给他擦擦吧，要走也走得干干净净的。”

　　人群中，有人递过来一条毛巾。项枣花木木地接在手中，却不知接下来该干什么。

　　有人抓住她的手，将湿毛巾一点点的在胡队长的脸上蹭。她跟随着人家的节奏，也这么一点点的蹭。项枣花眼窝里不知不觉流出两股清泉，一滴滴地滴在胡队长的脸上，让他本来就污浊不堪的脸更加的肮脏。

　　直到四个矿工把打好的一具薄木棺材抬过来，项枣花才猛然警觉，她一把打掉准备抬起胡队长尸体的那只手，声色俱厉地质问：“你们干什么？”

　　几个人懵了，人死了自然是要入土为安，难不成就这么暴晒着？

　　“我看谁敢动？”

　　项枣花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张开双臂，用身体护住丈夫。她明明还能听见丈夫的心跳，还能摸到丈夫的温度，这些人却硬说他死了，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眼看着日暮西沉，再不掩埋天都黑了。矿工们都饿了一天了，再不埋人谁都没有力气了。

　　梁尚燕轻轻走过来，揽住了项枣花的肩膀，低声耳语：“嫂子，咱们还是让大哥好好上路吧！”

　　“啊！俺家，的天，塌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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