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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燕处超然

　　半路上，突然马车停下，掀开车帘，原来我们遇到了同去高庙的丞相陈平的车，他的车也停下来。寒暄了几句话，两车一起赴高庙而去。陈平同我作为高祖的老部下，我们再熟悉不过了。

　　陈平，阳武县户牖乡人。他年轻时家里平穷，但喜欢读书，研究黄帝、老子的学术。家里有田三十亩，和哥哥陈伯住在一起。陈伯在家种田，而任凭陈平出外求学。陈平长得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有人背后议论他不务正业，嫂子也 怨恨他不做事，对人说，有这样的小叔子不如没有。陈伯听到这番话，气的把妻子赶走，不要她了。

　　等到陈平长大该成家时，选择女孩，上不攀下不就，婚姻的事不好办。乡里有个叫做张负的，有一个孙女嫁了五次，嫁一次死一个丈夫，人们再不敢娶她。陈平却想娶她。

　　有一次，乡镇上有人办丧事，陈平因为家里贫穷，就去帮忙料理一些杂事。他早去晚归，想多得点报酬以补贴家用。张负在办丧事的人家里见到陈平，看他身材魁伟而喜欢他，陈平也因此走的更晚，并且对张负说自己想娶他的孙女。张负跟着陈平到他家里看看，陈平的家住在城墙脚下的一条穷巷子里，用一领破席子挂着当门。但是门外却有不少有地位有身份的人来往的车轮印迹。张负回到家里，对儿子张仲说：“我打算把孙女嫁给陈平。”张仲说：“陈平又穷又不从事生产，全县的人都笑话他的行为，为什么偏要把女儿嫁给他？”张负说：“难道像陈平这样一表人才的人会一世平贱吗？”终于把孙女嫁给了陈平。因为陈平穷，张负就借钱给他作聘礼，还给他一些办酒席的费用让他结婚。张负又告诫孙女说：“不要因为人家穷，就不小心服侍。侍奉哥哥陈伯要像侍奉父亲一样，侍奉嫂嫂要像侍奉母亲一样。”陈平自从娶了张家的女儿以后，资用日益宽裕，交游也更加广泛了。

　　有一次乡里举行社祭，陈平主持分配祭肉，分的很公平，父老们都夸赞他。陈平说：“唉，如果让我陈平主宰天下，我也会像分这祭肉一样！”

　　陈胜在陈县起兵称王以后，派周市平定了魏国地区，立魏咎为魏王，与秦军在临济交战。在这以前陈平已辞别了他的哥哥陈伯，跟一些年轻人去临济到魏王魏咎手下做事，魏王任他为太仆。陈平向魏王提出一些建议，魏王根本不听，加上又有人背后说他的坏话，因此陈平逃离了临济。

　　项羽领兵打到黄河边时，陈平就去投奔项羽，跟随入关攻破秦国，项羽赏给他卿一级的爵位。当项羽东归在彭城称王的时候，汉王回师北上平定了三秦，又向东进军，殷王司马卬背叛楚国。项羽就封陈平为信武君，让他率领魏王魏咎逗留在 楚地的门客去攻殷王，降服了殷王凯旋而归。项羽派项悍封陈平为都督，赏给他黄金二十斤。过了不久，汉王又攻下了殷地。项羽大怒，打算杀掉那些平定殷王的将领官吏。陈平害怕被杀，就把项羽封赏给他的黄金和印信打包封好，派人送还项羽，自己单身带一把宝剑从小路逃掉。当他渡黄河的时候，撑船的人见他仪表堂堂，单身独行，怀疑他是一个逃亡的将领，腰包里一定有金银财宝，就盯着他，准备杀掉陈平。陈平害怕，就有意脱掉衣服光着膀子帮助撑船。撑船的人知道陈平身上一无所有，才没有下手。

　　陈平于是到修武投降汉军，通过魏无知的关系求见汉王，汉王招他进去，赐给他酒食。他说有要事而来，要讲的事不可过了当天。于是汉王就同他交谈，对他讲的很感兴趣。汉王问他在楚国担任什么官职，回答是都尉，于是就任陈平为都尉，让他做贴身的侍卫，并掌管监督诸将。将领们一听都喧闹起哄，汉王却更加宠幸陈平，带着他往东讨伐项王。到了彭城，被楚军击败。领兵撤退，一路上收集败散的士兵退到荥阳，任命陈平为亚将，隶属于韩王信，率军驻扎在广武。

　　我和灌婴等都在汉王面前攻击陈平，说：“陈平相貌虽然不错，只怕中看不中用。我们听说他在家里时，曾和嫂嫂私通；在魏王身边做事，人家不能容他，只得逃跑归楚；在楚不受重用，又逃跑归汉。如今大王让他做高官，但他接受贿赂，任人惟钱。他是乱臣，希望大王明察。”汉王心生怀疑，责问魏无知。魏无知回答：“我所说的是才能，陛下问的是品行。现在楚汉相持不下我推荐奇才善谋之人，只考虑他的谋略是否有利于国家。”汉王又召见陈平责问，为什么他如此三心二意？陈平先说他也是因情况所迫才先后离开魏王和项王；又说：“听说汉王能够用人，所以我来归顺大王。我是空手而来，不接受一点钱财就无法办事。如果我的计策确有可供采用的，希望大王采用；如果毫无可取，那么钱财都还在，可以封查交公，请大王让我辞职回家。”汉王于是向陈平表示歉意，给他丰厚的赏赐，任他为护军中尉，监督所有将领。从此，我和诸将再也不敢说陈平的闲话了。

　　后来，楚军加紧击汉，切断了汉军运输粮草的甬道，把汉王包围在荥阳城。汉王十分担忧，请求割地讲和，项王不同意。汉王问陈平：“天下动乱，什么时候能够安定呢？”陈平分析认为，项羽爱人但吝惜钱财；汉王怠慢人但舍得给人钱和爵位，如果采取双方的长处，那么只要挥一挥手天下就安定了。陈平又说：“楚军中有分裂混乱的因素，项王身边忠直敢言的臣子像范增、钟离眛、龙且、周殷等，不过寥寥数人。大王如果能舍出几万斤黄金，用反间计去离间项王君臣，使他们心存怀疑，项王为人信馋疑忌，他们内部一定会自相残杀。然后汉军趁机发兵进攻，就一定能够击败楚军。”汉王赞同他的意见，就拨出四万斤黄金给陈平，让他随意使用，不再过问黄金的进出。

　　陈平用大量黄金在楚军中进行离间活动，说钟离眛对项王有很大功劳，但得不到赏赐，要与汉王联合，灭项分楚，各自为王。项羽果然不再相信钟离眛，还派人去汉王那里打听虚实。汉王准备丰盛的酒菜端上，然后惊讶地说：“我以为是亚父的使者，原来是项王的使者！”端回酒菜，换上粗劣的饭菜给使者吃。项王就更加怀疑亚父范增。亚父想快些攻下荥阳，但项王不听他的；范增就告老还乡，说：“天下大事已经定局了，大王自己干吧！我请求辞职还乡。”路上因背部毒疮迸发病死。陈平于是在黑夜里派二千名妇女出荥阳城东门，楚军不知虚实，集中兵力攻击，陈平同汉王乘机冲出西门连夜逃走。随即进入关中，收集败散的士兵再次东进。

　　第二年，淮阴侯韩信攻破齐国，自立为代理齐王，派使者向汉王报告。汉王非常恼怒，大骂韩信。陈平暗中踩了下汉王的脚，汉王也明白过来了，就很优厚地款待了齐王的使者，并派张良去册封韩信为齐王，又把户牖乡封给陈平。汉王用陈平计，终于灭掉楚国。

　　项羽死后，高祖解除韩信兵权，徙为楚王。汉六年，有人上书楚王韩信谋反，高祖问将领们怎么办。众将都说派兵消灭他；高祖又问陈平，陈平反问了几个问题，得到回答有人上书楚王谋反的事旁人不知；韩信也不知道；高祖的兵不如楚军；将领不如韩信。陈平说：“如今陛下的军队不如楚军精锐，将领比不上韩信的才能，却要起兵去攻打他，这是促使他同我方作战啊，我很替陛下的安危担忧。”高祖问那怎么办。陈平献计：“南方有个云梦，陛下只要假托说去巡游云梦，在陈县会见诸侯。陈县在楚国的西部边界，韩信一定不会感到有什么意外来迎接拜见。当他来拜见的时候，陛下趁机把他抓起来。这不过是一个力士就能办到的事嘛。”高帝认为他的主意不错，就派使者通知各地诸侯到陈县聚会，说：“我即将南游云梦”。高帝随即动身出发，抵达陈县，楚王韩信果然到郊外大路上来迎接。高帝已准备好武士，见韩信一到，立即把他捆绑起来，装在后面跟随的车上。

　　汉王和诸侯在陈县聚会后，回到洛阳，和功臣剖符定封地，封陈平为户牖侯，并让他代代相传不绝。陈平辞谢说这不是自己功劳。高祖说，自己用了他的计谋克敌制胜，是他的功劳。陈平说，自己当初是魏无知推荐的，高祖赞赏他不忘本，于是也封赏了魏无知。

　　次年，陈平以护军中尉的职衔跟随高帝去代地征讨韩王信的叛乱。到了平城，被匈奴包围，七天吃不上饭。高帝采取了陈平的奇计，派人到单于的夫人那里去活动，才得以解围。高帝脱身南归，见曲逆城里房屋广大，可以和洛阳媲美，就命令御史，改封陈平为曲逆侯，享有全县的赋税收入，收回从前所封的户牖乡。陈平从跟随汉王开始，到天下平定后，经常以护军中尉的职衔跟随高帝讨平陈豨和黥布的叛乱。前后出过六次奇计，每次都立功而增加了封地。

　　高帝平定叛乱，因战伤病倒，回到长安。听说燕王卢绾阴谋叛乱，就特加樊哙以相国的称号领兵去征讨。有人说樊哙坏话，高帝大怒。采用陈平计召我到床前接受命令，到军中把樊哙斩首。我和陈平路上商量，樊哙是皇上老朋友，功劳很多，又是吕后妹妹吕须丈夫，皇上斩他，以后会后悔，我们宁可把他囚禁起来，交给皇上自己处理。还没有到达军营，我们便堆土筑坛，用节召樊哙前来受诏。樊哙接受了诏令，就被反绑起来装上囚车，直接送往长安。囚禁樊哙送往长安后，我接替樊哙统帅部队，平定了燕国的反叛。

　　陈平在押送樊哙回京的途中听说高帝去世，怕吕后发怒，赶回宫廷，到高帝灵前哀声痛哭，就在灵堂里向吕太后奏明处理樊哙事情的经过，并请求留宿在宫中守卫，以防吕须谗言得逞。太后便任命他为郎中令。樊哙到长安，当即被赦罪恢复原来的爵位和封地。

　　孝惠帝六年，相国曹参去世，任命安国侯王陵为右丞相，陈平为左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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