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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从思想工作者到心灵牧师（十）

　　牛丽华提醒大家说，快吃，那边桌上有熟人。朱浩洋和张金龙都不敢转头去看，怕惊动他们，用余光往那边扫。牛丽华见他们这动作，笑，说有素质，完全是二十年以上军龄的素质。朱浩洋和张金龙都没有发现熟人，说我们没有熟人，你快吃快走，我们慢慢享用。牛丽华说，我们三人是捆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正说着，一个上校端着酒杯过来了。牛丽华说，我们都跑不了啦，还得多喝一瓶酒。

　　上校笑着走过来，大声说：“牛干事，在这碰上了啊！来敬一杯酒。”

　　“本来是我要过去敬酒的，但看你们那桌全是首长，所以没敢。”牛丽华解释。“我跟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军区组织处的王处长。”接着向王处长介绍了朱浩洋和张金龙。

　　“我敬大家一杯。”王处长说：“你们都倒满。”

　　三人都把酒倒上，一口干了。张金龙见王处长只是呷了一小口，觉得不公平，说，“处长，你也干掉！”

　　王处长说：“我这是白酒，酒精含量不比你们低。”不肯喝。

　　张金龙不高兴，说：“我敬你两杯。”对服务员说：“小姐，拿酒。”

　　王处长推说那边有总部来的人，还要陪着，想走。张金龙不让，拉住他说：“我先干为敬。”一口将酒喝掉。王处长也只喝一点点。张金龙说：“好事成双，我们再喝一杯，这回你得喝完。”

　　城府颇深的王处长心有不悦，脸上却不表现出来，说：“下次一定好好喝，今天总政组织部的领导还在等我呢。”

　　牛丽华说：“那就下次，我来请。处长你走吧！那边还有事。”

　　王处长拱手跟大家招呼：“你们慢用，慢用。”退了出去。

　　张金龙不悦，小声说：“喝酒的时候也摆个架子，德行。”

　　看张金龙像骚哄哄的敢死队，朱浩洋笑：“人家是领导，来跟你意思一下就行了，你较什么真啊？”

　　“老朱，我们自己喝。”张金龙把三只杯子全倒满。

　　两人见张金龙真的生气了，劝他说，跟领导喝酒，其实也就是逢场作戏，不能认真，领导喝一点，你喝满杯这都是正常的事，有什么想不开的。换过来想想，人家领导比我们喝酒的机会多，要是跟你同量喝，岂不是他喝得比你要多，又是不公平了。

　　“我只求瞬间平等。”张金龙还是气呼呼的。“我在野战军时，军长跟我喝，也是一对一，他一个处长有什么了不起的。”

　　朱浩洋笑，“老张别跟小孩子似的，这是机关，不是野战军。”

　　为调节气氛，牛丽华举杯说：“不讲了，我们喝酒。”结果每人又多喝了一瓶，才结束。

　　朱浩洋往那边“群星灿烂”的上校大校的桌子上看看，他们正不紧不慢地喝着，很文明，很礼仪，跟他们的身份相衬。这样一看，张金龙只配去路边的小酒馆里，喝半斤烧白酒，佐二两猪头肉。

　　三个人都集中在朱浩洋的房间里。不用说，这三个人以朱浩洋为中心，文字和摄影以文字为主。朱浩洋窝在沙发上，思维停在那些旧材料上化不开。张金龙和牛丽华坐在床上看材料不吱声。服务员敲门声把僵硬的气氛打开，她端了两盘水果来，里面有桔子、葡萄，这都是朱浩洋平时所喜欢吃的。知道是牛干事特意安排的，朱浩洋从盘子里拿了只桔子表扬说：“保障有力，保障有力。”

　　“只要你们把这次任务完成好，我保证在后勤保障方面让你们满意。我老牛说一不二，决不放空炮。”

　　“老牛，晚饭时，给我加盘辣椒，要那种老干爹牌的。”

　　“老张，你脸上那痘痘哪能吃辣椒？”朱浩洋扔了只桔子，说：“多吃点水果。”

　　“这跟吃辣椒没什么关系。老张的痘痘是憋出来的，老婆不在身边，雄性激素无处释放，就在脸上乱拱。”牛丽华说。

　　张金龙呵呵地笑，说：“你们这些人饱汉不知饿汉饥，明天我就请假回徐州。”

　　牛丽华听到这情况有点急，虽然张金龙不是真的要回家，但这时军心不能有丝毫动摇，三个人缺谁都无法完成这个任务，必须抱成团。“老张，你可不能走。把这次任务完成了，我到主任那里帮你请假，半个月。”不敢再让他们思想走神，他又往回引，“你们说说我们选哪些人和事，找个什么主题切入？”

　　桔子有点凉，加重了进口后的感觉，又甜又酸，一股凉气直逼脑门。朱浩洋突然思路洞开，线索从那堆杂乱的材料里被理了出来，清晰可见。他激动地站起来，度着步子，说：“江西的销毁中心每年销毁上百吨弹药，这里面故事很多。你想想，天天坐在火药堆上，光这个环境就吸引人。去那里挖一挖，不愁没有新鲜的活鱼。这是一个线索吧？一个女军医在山沟里扎根二十几年，也是个好素材，值得一挖。这算是第二条线索。地处改革开放前沿的金洲某仓库主任面对金钱和女色诱惑不动摇，也有典型意义，这是第三条线索。还有某医院发明的战创伤胶水，实用性很强，是军事斗争准备的重大成果，听说正在申报军队科技进步成果一等奖，这是第四条线索。我想，这四个里面，抓住一至两条，我们就能基本上完成任务了。”

　　牛丽华有点惊讶，不得了，几百万字的材料只用一天时间就把线索给筛选出来了，没有新闻敏感和一定的阅读功底，是不可能做到的。“很好，这几条都是大鱼。只是时间来不及，我们再精选一下，然后用不同方法去烹饪，出一桌江鲜全鱼宴，可以说每一盘端上来的，各新闻媒体都会一抢而光。”牛丽华兴奋起来，说：“老朱的思路都赶上新华社了。不过，我们还得再分析一下，怎么能在短时间里抓出头条来。老张也发表一下意见！”

　　张金龙说：“你们从新闻角度来报道，我从图片的角度来配合。除此之外，我想一般的报道也搞一下，上面规定两张照片一起发算一篇要闻，在这方面做些文章，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图片方面我个人独立承包二十个要闻。”

　　“哎呀，我的亲兄弟，你们两个都是以一当十，个顶个的棒，找你们来，我算是省心了。”牛丽华高兴。“我们三个人再把那四条线索理一理，我记录。”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派克笔。

　　朱浩洋已经进入状况，堆集起来的思想井喷般涌出，流淌落地便是一篇好文章。现在需要从问题着手讨论，这是朱浩洋的习惯。“从弹药销毁中心的材料上看，第一代拆弹骨干，原中心副主任白中华已经退休了，这是个问题。军报主要是办给现役军人看的，宣传一个退休军人价值不大。”

　　“听说，女儿也在这个中心是个职工，也干过拆弹工作。还有他儿子当兵后，也子承父业调到中心干拆弹了。”牛丽华补充说。

　　“好啊！拆弹之家。”张金龙喝彩。

　　“就用这个主题。题目可以搞成《深山里的拆弹之家》，八千字通讯，军报发一个头条转四版，军区报上发一个整版。这篇我个人承包。”朱浩洋下了决心。

　　“我的自家兄弟哎，太好了！要不怎么说人才就是战斗力呢？我负责联系版面。”牛丽华边记录边说，激动得有点不能自控。

　　“我的照片也有了。大场面的，上千发炮弹，都是口径152毫米的那种，三个人分别工作时照片，分别嵌在里面，一组四张。还有引爆弹药时的照片，烟尘飞扬，白中华刻着深深皱纹的脸，被硝烟熏黑的特写。女儿英姿飒爽，搬炮弹的特写。为了夺人眼球，可以化妆，娇媚中透着英气，飒爽中裹着柔情。儿子特写换一个角度，从他钻研革新销毁技术角度思考，比如说，他正研制一种新型的拔弹机。从他们三个之间的关系上也能出画面，比如，老子传授儿子技术，姐弟俩比学赶帮。从白中华的夫人那个角度，也可以切入，接到任务时，她的心理活动。这个难一点，但同样有震憾力，如在远处，销毁弹药的磨菇云腾起后，老太太在路口，面部担心和忧伤的表情，盼着一家三口平安归来。等等。”张金龙说到这里才住口。

　　“我的天啊！这么一搞，报纸杂志还不抢着发吗！高手，高手，领教啦，领教啦。”牛丽华有点夸张。现在把干活人的积极性调动起来，比什么都重要，不择手段也行，表扬、恭维、假话一起上，把他们俩搞得心里舒服，干活卖力，就成功了。“女军医扎根山沟是个好体裁，可是最近组织上已经决定把她调到大城市工作，估计这个是不行了。”牛丽华对这件事有点担心。

　　“好体裁。扎根了三十年，做了许多奉献，奉献了青春，奉献子孙。你想想，组织上安排她进城，是不是人文关怀啊？换个角度，‘不让老典型吃亏’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标题可以这样列，兼题是‘联勤部党委不让老典型吃亏’，主标题‘某某某走出深山沟’。”朱浩洋发表自己的见解。

　　“绝啦！化腐朽为神奇。”牛丽华赞叹。接着说，“这篇东西不要花多少力气，材料让他们分部宣传科提供就行。我搞这篇。大家不要认为我拈轻怕重啊，主要是为你们腾出精力，搞军报的头版头条，我这个上军区报纸的头版头条。”

　　张金龙仰望着天花板，眉头紧锁，看似在思考着一个重大问题，要不就是已经抓住了某个线索，正在构思画面什么的，要不然不会这样。两个人都不敢打搅，声音放低了一半。议论着金洲那个仓库主任面对女色引诱的事。

　　“你们搞什么搞吗？”张金龙发火，“我正在思考问题，让你们搅了。”

　　两个人都感到委屈，朱浩洋说：“我们是怕打搅你，所以才把声音放小了许多。”

　　“正是因为你们把声音减小了，才打搅了我。要是还在原来那种环境里，还打扰不了我呢！”

　　“理解。鄙人理解了。”朱浩洋说，“原来老兄喜欢在一种不变的环境里思考，我也有同感。”

　　“是不是有了什么精彩的想法。”牛丽华问。

　　“本来是有的，现在跑了。”张金龙很遗憾。

　　“跑了，那赶紧追，估计还没有跑多远，能追上。”牛丽华笑着调侃。

　　张金龙没有答理他，恢复原来状态。朱浩洋知道他又回到思考王国里去了，用手势制止牛丽华。俩个人不再管张金龙，继续他们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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